“所以，回答我的问题，他是否信任你？”巴特不为所动。

    艾弗里安思考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你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德温对你和别人有着明显不同，你帮助过他的事业，他回馈给你金钱。除父母外，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而你们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巴特仍然认为艾弗里安身上有着洗不掉的嫌疑。

    “比如？”

    “维奥拉·普兰。”出于礼貌，巴特并没有展示她的照片。很明显只说出她的名字就足以让艾弗里安坐立不安。

    “这太荒谬了！维奥拉是我的孩子，跟德温扯不上半点关系！”艾弗里安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很讨厌把维奥拉扯进他和德温的恩怨之中。

    “不用紧张，我个人并不觉得她跟德温有什么联系，当然我觉得没有用，奥尔科特怎么想的才是关键。”

    “德温是怎么想的，你很了解吗？警官，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德温想证明维奥拉跟他有关都要跟我打官司，你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想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巴特摆摆手示意他的无辜：“别误会，我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我也不会在其中扮演任何角色。只是很明显，维奥拉是你的软肋，我只是提到她，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就已经情绪失控了。”

    巴特看向他的棕色眼眸漠然不动：“一个你一直试图摆脱的前任，他犯下了你无法饶恕的错误，却有着你无法比拟的巨大能量。在大众眼里，他是本世纪最耀眼的新星，而你是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你为了避开他搬离繁华的首都星，容忍他对你的冒犯，对他一再放低底线，在他的肆意妄为下掩藏了孩子的存在。”

    巴特和他对视着，能清楚地看到艾弗里安眼中闪过的愤怒，甚至怨恨：“平静的日子太短暂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他又卷土重来了，不仅再次侵入你的生活，还发现了你最大的秘密。他为你的隐瞒而恼火，又窃喜找到了你无法再拒绝他的理由，有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你对他的抗拒显得无足轻重。他有了拿捏你的东西，你最想保护的东西。”

    艾弗里安试图打断他，巴特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当他扬言要与你对簿公堂，拿走孩子的探视权时，你是什么想法？”

    艾弗里安沉默了。

    “你不缺钱，奥尔科特的馈赠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甚至还是一种困扰，孩子对你来说却无比重要。当奥尔科特发现她的那一刻，你是什么想法？是得过且过，继续忍让他对你生活的侵占？你今年才26岁，能忍让他到什么时候？你的心中有过动摇吗？有没有哪一刻想过，能否彻底解决掉这个生活中的隐患？”

    “没有。”艾弗里安摇摇头：“我没有这样想过。”

    “没有？”巴特露出了一个微笑：“是，你的本性压制了这种想法，可是孩子对你来说太重要了，再怎么镇定也掩盖不了他抓住了你的弱点。你那时感到惊慌吗？”

    “我是有一点慌张。”

    “你感到慌张，有些乱了手脚，为了不影响孩子，你准备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你的第一步是选择回到首都星和奥尔科特谈判，然后呢？接下来你原本想怎么做？”

    艾弗里安回答他：“我没想怎么做，既然德温要告我，我会准备好相关资料和律师应诉。”

    巴特嘴边的笑意加深了：“你选择被动应诉？普兰先生，这真的是你的第一方案吗？你应该知道和奥尔科特打官司的下场吧。”

    “五年前你将奥尔科特起诉至联邦法庭，朋友反目的戏码让你们都负面新闻缠身。但是奥尔科特光环加身，公众对他的缺陷无比宽容，把矛头通通对准了你，即使你是这起官司的胜诉方。”

    巴特叹息着摇了摇头：“那段日子不好过吧，被人围绕着指责、质问、怀疑，被当做奥尔科特成功路上的反派人物。如果不是奥尔科特让人公关掉了你的所有信息，就算搬离首都星你的生活也依然无法恢复平静。”

    艾弗里安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直到现在你们的恩怨还在星网上传播，推出二代基因平复药剂后奥尔科特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在这种情况下，奥尔科特如果向联邦法庭起诉你，我相信你能想到这会引发什么样的舆论。”

    “我们会选择私密法庭。”

    “当他选择起诉你的那一刻，你们的名字就会同时出现在法院案卷上，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人发现，你作为被告方，将会面临比五年前更不堪的场面。”

    巴特的语气急促起来：“你再次被奥尔科特拖进了漩涡之中，这次漩涡的中心甚至不是你，而是维奥拉。一个四岁的孩子，她还在上学吧，你能承受住即将到来的风暴，维奥拉可以吗？一旦她的存在公之于众，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艾弗里安的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攥紧，他五指紧握，指甲用力切进掌心，“我是阻止不了德温，但我会尽全力保护好维奥拉，德温不想和我彻底翻脸就会选择一样的做法。这不是影视剧本，真实生活比剧本更复杂，德温在我的人生中并不是只扮演了负面角色，我们之间也并没有只剩下怨恨。”

    “你一直在向我暗示你跟奥尔科特其实余情未了，以此来转移话题，证明你非常重视这段感情，不会参与这起绑架案。事实上你完全掩盖不了你强烈的动机，你真的愿意让维奥拉面临这样的境地吗？退一万步说，你怎么保证奥尔科特不会恼怒之下和你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艾弗里安冷笑一声：“他可以试试，那是联邦法庭，不是Healing总部。”

    “你看，在你的个人问题上，你很容易退步，可一旦牵扯到了孩子，你就会情绪紧绷，下意识强硬起来，一步不肯退让。这是你的弱点，很容易被利用的弱点。”

    艾弗里安的面色看上去苍白且沉郁：“我只是个小人物，没有人会来利用我的弱点。”

    巴特的眉头紧紧下压：“当你和奥尔科特扯上关系后就不再是小人物了！想要利用奥尔科特的人会率先利用你。”

    艾弗里安平淡道：“警官，你想太多了，你也说了，我起诉他的事人尽皆知，没有人会觉得可以通过我去伤害德温。”

    巴特没吱声，他话锋一转，又接上了刚才的话题：“联邦法庭是不会公然偏向奥尔科特，可一旦二代基因平复药剂发布，奥尔科特作为治愈上亿基因病患者的药剂师，得到的能量你无法想象。法律会自动向他倾斜，这不是我在危言耸听，联邦宪法规定，对联邦作出特大贡献者将得到特殊优待。”

    艾弗里安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自从与德温重逢后感到非常焦躁。

    “不要说他没有证据，只要他想，会有人自动给他送上证据。奥尔科特为了基因平复药剂呕心沥血这么多年，放弃了自己的私人生活，现在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连抚养权都没有争取，只想争取一下探视权，你觉得联邦法庭会不会偏向他？”

    巴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心里很清楚吧，如果他想的话，连抚养权都可以争一争。”

    艾弗里安的绿色眼珠颤栗了一瞬，额角渐渐渗出了冷汗。

    巴特明白他已经触及到了艾弗里安的心理防线：“尤其是你们之间还有金钱纠纷，奥尔科特四年来赠送给你价值13.2亿的礼物，一旦这件事披露出来，可想而知你的名声。”

    名声，他的名声早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艾弗里安有时候会很羡慕德温，德温好像从不在意他的名声好坏，他不明白德温是怎么做到对外界的评价毫无波动的。

    在刚进入非富即贵的阿门马大学时，德温就已经非常出名了，他在高中时成功改良了营养液成分，凭借“A-营养液”在星网名噪一时。

    天才给了德温备受追捧的光环，即便德温家境一般，深居简出，不爱与人交际，且坚持选择研究不被看好的基因修复，也依然有很多人认为他有可能会成功。

    但研究基因修复太难了，基因病患者人数庞大，不是没有人试图研究如何治疗破损细胞，没有人知道基因修复的方向是什么。德温这四年来没有拿出任何研究成果，人们对他从追捧到讥嘲，最后遗忘，就连最看好他的教授也对他摇头叹息，认为他白白浪费了四年时光。

    德温对于外界的指指点点完全没放在心上，他从不怀疑自已，更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好是坏。艾弗里安不行，他很容易被人伤害，德温无法理解他，也从没有顾忌过这一点。

    “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有想过要去伤害德温。”艾弗里安坚持道。

    巴特收回了他锐利的视线，语气逐渐变得平和：“从你进到奥尔科特的家中到离开用了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左右。”

    “你知道奥尔科特在他家的光膜保护罩中录入了你的信息吗？”

    艾弗里安明亮的绿眼睛直视着他，轻声回答道：“我不知道。”

    “好。”巴特站起来向他伸出手：“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普兰先生，我们会继续调查，在这段时间内请保持联系畅通，如果还能想起任何线索，请随时联系警方。”

    艾弗里安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了，警官。”

    “对了。”巴特提醒他：“最近不要离开阿法罗州，我们会随时联系你。”

    特丽萨把艾弗里安送出警局，迫不及待地回来询问巴特：“队长，他都招什么了？”

    巴特沉吟了一下，觉得艾弗里安有些难搞，他在心中又确实把艾弗里安的嫌疑下调了一个档位，随口敷衍道：“签了保密协议，与案件无关的事不能透露。”

    特丽萨脑子里冒了冒问号，他们在里面聊了那么久，难道聊的都是和案件无关的事？

    咚咚——尤妮斯扣了扣门，进来向巴特汇报：“队长，这个麦克斯韦·詹金确实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