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时间过去太久,伯恩已经遗忘了很多事情,但是对那一天他们的谈话依然记忆犹新。

    那大概是在一个冬天。

    时值11月份,气温已经逐步向零下过渡,艾弗里安在首都星待惯了,倒也不觉得有多冷,但是人鱼血脉注定要对天气敏感一些,尤其是在冷天。

    他被外面逃窜的冷空气冻得有些哆嗦,到德温的宿舍时不由松了口气。扑面而来的暖风包裹住他,他脱掉身上厚厚的外套,发现德温这个点居然还在宿舍。

    艾弗里安大学学的是心理专业,他们的宿舍离生物系不远也不近,走得多了,也被他发现了一条近路。

    那条小路四周由复古的红砖墙砌成,上面栽种着他不认识的绿色植物。尤其是在气候温暖的时候,紫色和粉色的小花会挣扎着在墙缝中盛开,铺满整面红墙,周围的空气都被它们的香气所侵染。

    每次走过这条路,艾弗里安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这似乎给了德温某种错觉,他开始时不时地收到德温送给他的鲜花。

    有时是一束,有时是一朵,以紫色居多,簇簇或伶伶地团在一起,让他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艾弗里安还挺喜欢这个小误会的,每次都会笑眯眯地接过德温送给他的礼物。

    他认为这是礼物,德温不这么认为。在他的家庭教育里,送礼物是一件非常正式的事情,不论是送出去还是收到礼物,都会给人带来一种美妙的情绪。

    艾弗里安的生日在十二月份,德温在纷乱的实验数据中难得分出了一丝心神,开始思考他到底应该送什么。

    伯恩理解他的困扰,积极地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啊,看看艾弗里安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送给他,他会很高兴的,我就是这样。”

    德温这些年的送礼生涯没有这个步骤,一般都是他自己选择,他认为什么适合对方,就会快速做下决定,送出的礼物一直很受欢迎。

    不过在面对艾弗里安时,他这项功能好像失效了,他不知道送什么艾弗里安才会高兴,于是他采纳了伯恩的意见。

    “你今天怎么没去实验室?”艾弗里安把围巾叠好挂上衣杆,惊讶又雀跃地询问他,他以为还要自己再等一会儿德温才会从实验室出来。

    “提前回来了,不是你发信息说要过来吗?”德温有点不解。

    艾弗里安羞赧地笑了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他偶尔会给德温发信息报备,那几次德温没有让他空等,每次都会提前从实验室回来。

    “会影响你做实验吗?我下次不发了。”艾弗里安慢吞吞地钻进他的怀里,试图从他的体温中获取温暖。随意一瞥发现德温在看的书居然是心理方面的,不由有些稀奇。

    “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艾弗里安的眼皮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看上去有点可怜,德温盯着那片红色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好半天才想起来回话。

    “不会影响,我会计划好的。”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小心搂住艾弗里安的肩膀,让他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艾弗里安的睫毛很长,从德温这个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他浓密得如蝶翼振翅一样的眼睫,以及小半边安静漂亮的侧脸。

    “你上周在这儿落下的书,忘了吗?”

    “当然没忘。”

    艾弗里安被他摸得不自在,伸手推开德温停在他脸上的手,德温另一只握住他的手不高兴地用力。艾弗里安抬眼看过去,发现他灰蓝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没忍住笑了。

    德温有时候真的很情绪化,艾弗里安不合时宜地对此评价为可爱。他扭过去环住德温的肩膀,在他唇边落下了一个安抚的吻。

    艾弗里安闭上眼时,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会细微地颤动,德温观察得很仔细,他发现艾弗里安眼珠的每一次轻颤,都会给他的心脏带去短暂的震颤,那很奇怪。

    于是德温握住他的下巴,在艾弗里安的眼皮上也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太短暂了,温热的气息和体温刺激到了敏感的神经末梢,泛起一阵刺痒。没等艾弗里安反应过来,德温已经扣住他的后颈,侧过头把他拉进了怀里。

    德温是学不会什么叫做温柔的,他在心里自有一架标尺,冷酷地判断艾弗里安是否可以承受。一旦某种行为被他判定在艾弗里安的可承受范围之内,他就会放纵自己的行为。

    就像现在,艾弗里安感觉自己从舌尖到舌根都被对方吮吸得发麻。温热的唇瓣挤压着他,热得灼烧了他的理智。

    德温亲得很认真,高挺的鼻梁间或触碰过他,灼热的吐息打在脸颊上,艾弗里安的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

    晕眩的感觉从口腔传到大脑,偶尔从唇齿间泄出来的呻吟缠得人心慌。艾弗里安其实并不能适应这么高的温度,在这种炽热下,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被吞掉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因此感到不愉快。舌尖有一点刺痛,舌头被挟裹得仿佛完全不属于自己,他只能被迫吞进不能含住的津液。

    德温比以前要进步多了,艾弗里安模模糊糊地想。

    他们刚开始亲密接触的时候,德温总是把握不好力度,特别爱咬他。他那时候也不太懂,对德温的接触全盘接受,结果带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或许是发觉了他在走神,德温含着他的舌尖不满地磨了下。艾弗里安便环住他的脖颈,痴缠地舔了舔他的唇瓣。

    他们不知道磨蹭了多久,直到外间的走廊上传来了嘈杂的声响,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口响起了滴滴的认证声。

    伯恩回来了。

    艾弗里安和德温拉开距离,顺手拿走他放在桌上的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咔哒”门开了,伯恩兴高采烈地转头和贝维斯摆摆手:“我回宿舍了,晚上再约!”

    贝维斯回了他句什么,绊住了伯恩进门的脚步,门还半敞开着,他们在走廊上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艾弗里安还在神游天外,他雪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平淡地翻看着手里的专业书。唯有脸上无法控制的红晕,和被咬得微微肿起的殷红嘴唇能看出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索性伯恩天生缺了根筋,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之间隐约的暧昧气氛。反手关上门就开始和他们分享最新得到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没,今年学校来了个很有名的新生,叫伊西多尔·谢里登!猜猜他是谁?”

    德温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没有接他的话,散漫地拨了下光脑。

    艾弗里安倒是很捧场,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能从记忆中翻出这个人来,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在哪方面比较有名?”

    “谢里登啊!是谢里登!再想一想,有没有感到很熟悉!”

    德温挑了下眉:“哈雷·谢里登?”

    “天哪!你居然知道!果然没有人会不知道哈雷·谢里登的名字!”伯恩激动得在原地转了个圈。

    德温耸了耸肩:“我妹妹还挺喜欢听他的歌的。”

    哈雷·谢里登是娱乐圈的当红偶像,最近即将召开live演唱会,门票简直一票难求。

    艾弗里安也知道他,忍不住有了点兴趣:“那伊西多尔·谢里登呢?是他的孩子吗?”

    “好像是吧。”伯恩挠了挠头:“外面都这么说,开学的时候哈雷亲自送他来的。不过有人查过哈雷·谢里登的状态,发现他依旧是单身。而且,伊西多尔·谢里登是个半人类。”

    “特征很明显吗?你们怎么知道的?”

    “唉。”伯恩忽然唏嘘起来:“他其实还算不错了,只是额头左侧长出了玉质的鹿角,还挺好看的,应该是瑛灵鹿那一族的。听说他以前一直在林尔兰星生活,你们知道的,特殊种族很排外,哈雷·谢里登肯定进不去。”

    “或许吧。”艾弗里安半垂着眼,心思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出神地望着书页发呆。他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余光瞥见德温看了他一眼,和伯恩谈起了另外的话题。

    他们讨论起了最新发布的智能03号,说着说着,伯恩又不免唏嘘起来:“伊西多尔·谢里登也太倒霉了,听说他原本是能转化成瑛灵鹿的,要不然林尔兰星也不会对他开放。可惜他成年后彻底无法转化了,失去了瑛灵鹿形态,被瑛灵鹿一族驱逐了。”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对于很多混血的非人种族来说,成年是一道分水岭。成年后体内基因就会彻底稳定下来,如果继承到的特殊基因被人类基因所压制,就会再也无法转变第二形态。

    “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会不会有很多人去打扰伊西多尔?”艾弗里安问他。

    “反正传得很广,本身哈雷来送他上学就很引人注目了。”

    远离人类社会这么多年,伊西多尔还能适应现在的生活吗?艾弗里安不知怎么有点难过,他的父亲也是成年后再也无法转化成人鱼形态,被人鱼族所驱逐。

    伯恩把作业纸铺开,手指转了转笔,在光脑上搜索着什么,“特殊种族真这么狠心吗?不能变成瑛灵鹿,就再也不让伊西多尔回去了?”

    艾弗里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特殊种族的星港会有防护,不能转换第二形态是不会让你进的。”

    “你怎么知道?”德温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伯恩在一旁附和着询问,艾弗里安和他对视一眼,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卡了壳。

    “我、嗯……”艾弗里安不太想回答,他倾诉欲一向不太高,也不喜欢吐露自己的往事。但他看着德温的眼睛,在这间寂静的小屋里,忽然生出了一些分享欲。

    “我小时候试过。”艾弗里安垂下眼睛,翻过一页书:“我父母去世的比较早,他们也没有其他家属,保护局的人认为我不能独立生活,为我选择了一户领养人。但是我那时候想,我也拥有一点人鱼血脉,我还可以去曼文尔星。”

    艾弗里安略微笑了下:“那时候太小了,不太清楚这些特殊种族的规定,父亲以前经常给我讲曼文尔星的事情,他说那是他见过最美的星球,整个星球都几乎被海洋占据。”

    “其实曼文尔星并不适合人类居住,我没有人鱼的第二形态,在星港处被拦下来,被遣返回首都星了。”

    伯恩一向对太过细腻的情感过敏,此刻兴致勃勃地问道:“那曼文尔星到底怎么样?放眼望去真的全都是海吗?人类能在那里生活吗?你现在还想不想去了?”

    “真的都是海。”艾弗里安肯定地点了点头,情绪被伯恩带动了起来:“放眼望去一片蔚蓝,像是一块流动的蓝水晶,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当时接待我的是一条有着蓝尾巴的雄性人鱼,你不知道他的尾巴有多美,他的鱼尾在海洋里非常舒展,划开水面时轻盈地像是羽毛拂过,露出的蓝色鳞片在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真的很漂亮。”

    伯恩对此很感兴趣,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人鱼的其他事情,比如他有没有穿衣服。

    艾弗里安一一回答,脸上带了一点向往:“我的父亲告诉我他原本有一条黑色的鱼尾,很少见呢。”

    “哇塞,黑色的鱼尾,感觉会很酷哎!他在人鱼里是不是很受欢迎?”

    “不知道,父亲没有说过。”艾弗里安摇摇头:“如果我也能转化成人鱼的话,不知道会有一条什么颜色的尾巴呢?”

    “绿色。”德温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认为应该是黑色。”回答的是伯恩,他是通过遗传的角度分析的。

    “艾弗的眼睛就是绿色,绿色很漂亮。”

    “是吗?”艾弗里安眼睛弯了弯:“你很少这么直白地夸人呢。”

    德温看着他笑起来亮晶晶的眼睛,觉得他此刻笑得非常甜蜜,连他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好了起来。

    他突然恍悟自己要送什么样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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