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这道数学题刚刚在课上没听懂,怕耽误同学们的时间就没问老师,你能给我讲讲吗?”朴灿一边说一边拿着卷子走到景淮桌前,把碎发别在耳后,准备听景淮讲题。
朴灿的碎发随着风微微颤动,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碎发上。
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大概是洗衣液的香气,但是掩盖不住的是那刺鼻的擦伤药水的味道。
景淮闻声抬头,一双会笑的眼睛与朴灿的双眸对视上,那一刻,少年感觉到了心跳有了变化。
景淮慌张又故作镇定的指了指那道题,“这道题啊,我给你讲。”
他的手洁白纤细,拿起了笔,在纸上犹如船桨在划动,慢条斯理的给朴灿讲题…
“这道题就是这样的,我讲清楚了吗?如果还没懂,我可以再给你讲一遍。”题讲完了,景淮耐心的问朴灿。
“听懂了,听懂了,谢谢你啊。”两人双眼再次对视,朴灿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弯着,清澈而泛着光。
朴灿转身要回座位,没注意身后有人路过,直直的撞了上去,胳膊一阵酸痛,她捂着手臂疼得直冒冷汗。
“这是干嘛?明明是你撞的我,你还装上了!”被撞的那人火冒三丈。
景淮察觉不对,紧忙问朴灿:“怎么了?”他看见她捂着手臂说不出话,“你没事吧?我看看”,景淮慢慢移开朴灿捂着胳膊的手。
当景淮看到朴灿手臂上的伤痕时,心中又酸又痛,得像塞了个柠檬又撒了层辣椒粉。
景淮低声说着,怕被班里其他人知道,“他们又找你麻烦了?”
朴灿强忍泪水,沉默着点点头。
景淮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他们现在就读的缘中里的一群小太妹,他们总是在学校厕所堵朴灿,向她索要钱。
朴灿家里不富裕,但算得上小康,所以平时零花钱不少,富裕人家这些小太妹根本惹不起,所以像朴灿这种的才会被盯上。
那群人每次勒索了朴灿的钱还会打她一顿,威胁她不许说出去。
你可能会觉得只要不带钱不就不怕被抢了吗,但是事实上,如果朴灿没有带钱给他们,他们只会打她打得更惨。
朴灿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是不料有一次被景淮发现了伤疤,还不止一次,朴灿只能把事实告诉了景淮,还嘱咐景淮不要说出去。
她信任他,他心疼她。
其实,朴灿同样心疼景淮。
景淮出生那天,他的母亲就因为大出血离世了,父亲因为很爱景淮的母亲,所以很受打击,从此父亲的事业很不顺利。
父亲认为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克死了他的母亲,加上景淮出生后事业一直低谷,所以他的父亲更加确信这个孩子带来的不幸。
其实这都是他一直不振奋造成的。
因为景淮的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所以他的父亲把他抛给了景淮的姥爷。
姥姥在景淮出生的前几年就去世了,所以只能是姥爷一个人抚养景淮,姥爷常年奔波在工地里,搬砖砌墙…
姥爷心疼景淮,对他百般疼爱,姥爷认为人的命自有定数,不能把不幸推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可是偏偏麻绳专挑细处断,恶运专找苦命人。
姥爷在工地被正在吊起的大石板狠狠砸死了。
景淮知道后,刚开始是沉默不做声,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后来终于爆发,哭到失声。
自从姥爷走后,景淮的世界彻底阴天,他努力让自己振奋起来,拼命学习,不想辜负姥爷。
工地赔景淮15万,景淮没有要,因为他不想花姥爷拿命换来的钱,他想要的是姥爷一直在他身边,一直健康。
景淮的父亲自从把景淮交给姥爷之后,再也没有来看过景淮,谁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过得怎样。
景淮姥爷去世后,景淮只能一个人在放学后做做小时工,放假时做做兼职,自己自食其力。
景淮一直都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学校知道景淮的情况后,愿意资助他读书,因为如果一个学生考出高分数,他所在的学校也会被人称赞,所以这也是学校在为自己争光。
景淮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他不爱说话,也很自卑,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一个书呆子,很无趣。
景淮知道朴灿被欺凌的事后,他就经常和她一起走。
他不能为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但是他可以把她放在身后,让那些沉重的手打在他的身上。
朴灿知道他的身世,所以对他也百般照顾,平时他们会一起探讨题,朴灿会把她妈妈做的糕点带给他吃。
景淮内向的性格导致很少有人和他说话,他也没有朋友,除了朴灿。
那时他们15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景淮从小被关心的就少,自从姥爷不在了以后更没有人关心他。
而朴灿是唯一对他好的人,所以景淮在那时就对朴灿产生了几分情愫。
她自然成了他阴暗世界里的一束光。
——
晚上,景淮和朴灿顺道一起回家。
前方站着几个身影,那几个人手里有明灭的光,走近了发现正是霸凌朴灿的那几个小太妹,他们正在吸1烟。
朴灿瞬间慌张了,紧忙拉起景淮的胳膊,轻声说:“快跑。”
两人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的一声讽笑:“站住!朴灿你今天要是敢跑,除非你以后不想在缘中念了,难道你想让你所有人知道你被打的多惨吗?”
话音一落,身后的小太妹都开始讽刺的笑起来。
那声音,朴灿听得刺耳,甚至恶心。
朴灿不敢跑了,因为她不想在学校里被别人另眼相看,更不想让父母知道她的苦楚,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呦!这该不会是处了个小男朋友吧,啊?朴灿,你男朋友怎么不说话啊?哈哈哈哈……”其中一个小太妹上下打量着景淮。
“你不许议论他!”朴灿声音强硬起来,手在颤抖。
这是太妹们第一次见到景淮。
“朴灿你胆子大了!敢吼我们了?”一个太妹薅起了朴灿的头发,举起手要扇她耳光。
景淮冲了过来,一脚踹开了那个太妹。
这是景淮十几年来第一次勇敢,他没打过人,甚至没对一个人大声说话过,但是为了她,他不想做胆小鬼。
被踹倒在地的小太妹指着景淮喊:“都给我上,连他一起打!”
景淮毫不犹豫的护住了朴灿,朴灿力气小,拗不过景淮,只能被他护在身下。
他咬牙强忍着挨打,一声不吭。
但是,朴灿哭了,这次她哭,不是因为被吓的…
那帮小太妹打累了,也觉得无趣了,就离开了,还拿走了朴灿身上的钱。
景淮的身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伤痕,但是他庆幸,没有一拳是打在朴灿身上的。
景淮缓缓站起来,路灯下,照得朴灿双颊的泪花似蝴蝶在煽动翅膀。
朴灿的嘴微微张开,刚要说些什么。
“我没事,走吧,我送你回家。”景淮先她一步说出。
朴灿知道那顿打有多疼,但是这一路上包括挨打时,景淮一声疼也没喊,没抱怨一声。
到朴灿家门口时,她擦了擦眼泪,因为她进到家门后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让父母担心。
他们说了再见,朴灿转头往家门走,没有出几步,她想目送景淮离开,于是她转身看向景淮。
此时,景淮同样也想亲眼看她进家门。
于是,两人撞上视线,一阵沉默,只能听见风声,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谢谢你”
“别怕”
两人似乎同时开口,打破了沉默,随后朴灿抿了抿嘴笑了,景淮也低头笑了。
景淮抬头接着刚才说:“我虽然不能帮你回击,但是我可以保护你,那些拳头我替你挨。”
朴灿鼻子一酸,眼睛紧忙往上看,她怕眼泪会控制不住落下来,又抬起手撩头发,掩饰情绪。
“不用了,我没事的,还有一年多就中考了,只要考出去了,就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我就解脱了。”
“不行!”景淮情绪激动,两个字说出之后,他看出明显把朴灿吓到了,赶快放低了音调,“我…”
我舍不得你受罪的话他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天黑了,你快回家吧,我们明天见。”朴灿打断了景淮的话,向他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不是因为她不想和他墨迹了,而是因为眼泪已经落下了一滴,是感动的泪。她不想让他看见。
这么久了,景淮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而他也没有视而不见,在朴灿心里,从此刻起,景淮是她在无数黑暗雨夜里的救赎。
“好,那就明天见”景淮心里有话未说出口的遗憾。
两人再次转身分别,景淮注视着朴灿走进家门,听见门关上的那一声,他的心才彻底沉下来。
月光皎洁,洒在前面的影子上,他一个人默默走着,一切又变得那么的孤单。
树上的鸟儿都是成双的,而他即使回到家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