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醒来的时候发现周遭的布置跟上次她清醒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的落地玻璃窗，一样的柔软大床，以及四周完全不搭嘎的艺术品，依旧彰显着主人没有审美可言的收集癖。

    失去意识之前经历种种有痛感有嗅觉，甚至画面都有颜色，一点儿也不像往日认知里面的梦境，小绿环顾当下空荡无人的四周，想着莫非此时也是梦境？

    不怪她会怀疑，如果先前不是梦境，她根本不可能像超人似的，从容的自失控车辆里边逃脱，还能顺带全须全尾的把手机带出来，还会刻意点亮手机屏幕，借助屏幕强光，让自己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眼下……依旧是梦境？想要学着电影里边狠狠捏自己一把，要是有痛觉就不是梦境，然而之前被火灼烧的痛感还记忆尤新，由此可见，根本不能用痛感鉴定脱离梦境与否。

    那么……小绿之前是借助手机屏幕亮光离开梦境的，能不能如法炮制呢？想着就要去摸索床头的手机，摸了半天才发现手机根本就不在床头，小绿泄气又无奈，连实验的机会都不让她有。

    整个人钻进被子，试图再找找手机，却没留意到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个苍老又略带沉稳的声音隔着被子在她脑袋上响起。

    “小绿，在找什么？不如我帮忙？”

    闻言小绿浑身一怔，不为其他，这声音主人她一点不陌生，反倒是他们贸然闯入的，就是他的地宫。

    严志斌。

    他正在用看猎物的审视目光紧紧盯着小绿，好像眼前的小兔子但凡有个不顺心的小动作，他就能扑上去把她吞噬，和平日里温和待人的儒商形象天差地别。

    被死死盯着的小绿浑身不自在，将被子朝自己扯了扯，即便知道对方必定不安好心，但依旧扯出一抹讨好的笑脸，“好巧好巧，严总。”

    他的眼底看不出欲望，可以大致推测他估计对她的身子根本不感兴趣，但小绿总觉得他在透过她，看着更深层次的一些事，是种超脱普通世俗的追求。

    小绿很好奇，在她身上，他处心积虑的做这些，到底是求些什么呢？求裴绍祺的资助？还是求她的中介费全免？这些对严志斌来说，未必就有很大的吸引力吧！他这个年纪，事业家庭孩子都有了，金钱是必须的，但也未必摆放在首位。

    还在怀疑严志斌的动机，明明是窗明几净的屋子里，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条墨绿色的蛇，小绿脑袋缩了缩，躲过它的一轮突然袭击，现下那蛇直立着身子，三角型的脑袋朝小绿左右微微摇晃，口中吐出的蛇信子殷红如血，小绿吓得一个翻滚，差点跌下床，整个人缩在床沿瑟瑟发抖。

    “原来骄傲自信的贺品绿也有花容失色的一天。”严志斌嗤笑，“放心吧！没事！”

    三角脑袋，立起身子的攻击姿态，就差露出毒牙跟她炫耀说，我很毒，不信咬你一口试试。小绿吓得不清，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想抖动被子将毒蛇抖落下床，又怕被毒蛇视作挑衅，反倒更加发起攻击，小绿和毒蛇之间对峙着，一时间僵持难下。

    岂料严志斌只是朝毒蛇方向简单挥挥手，甚至连毒蛇的边都没有碰到，小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一只还在昂头挺胸吐着信子的三角脑袋毒蛇瞬间随着空气扰攘，就化作一缕青烟。

    小绿抖动两下被子，方才毒蛇盘踞的位置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她不解地望着严志斌，对方只是微笑着看她，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自然。然而凭空消失又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小绿更笃定她还在梦中，这种超现实的东西压根不可能存在，又不是魔法世界，指谁谁死！

    严志斌晃了晃手中的一个透明小瓶，平平无奇的白色粉末在其中飞扬，“毒蝇鹅膏粉末，燃烧之后会有轻微致幻效果，而且不会有依赖性。”

    原来如此！小绿瞪了他一眼，这毒蘑菇她之前就听过，都知道是不能吃的，万万没想到研磨成粉末再燃烧会让人防不胜防。

    严志斌假模假式的把小瓶的瓶盖再摁紧了些，“刚才在外头点了好些，可能是跟着我一到不小心带进屋的。”

    再天真的傻子都不会相信他的鬼话！虽然他一开始就说不用害怕，但要是没有存其他心思又何必用毒蘑菇做致幻剂！是了，他们从下到地宫开始就感觉雾蒙蒙的，一路前行都有一股白雾如影随形，原来就是这个毒蘑菇药粉！如果放到通风良好的地方，肯定几下子就会被风吹散了，对人起不到任何效果，但在通风不佳的地下建筑中则完全不一样，甚至可能因为浓度过高而效果加倍！

    难道他们从抵达地下的那一刻就全部是幻觉？严志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同自家儿子儿媳都要设计吗？

    虽然他说没有成瘾性，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要是来个怕蛇或者怕其他光怪陆离的，不得吓掉半条命！还有他说的外边……难道是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

    意识到其他人身处险境，小绿不由得正色嗔怒地盯着严志斌，“你有什么目的？要这样害我们！”

    “害？”严志斌哑然失笑，“明明是你们自投罗网，怎么就变成我害你们了？难道是我逼着你们下来的？”

    严志斌强调位置的同时，小绿惊讶看着他在落地窗边的墙壁摸索一阵，转动旋钮，落地窗外满溢阳光的白日霎时间变成漆黑如墨的夜晚！原来这屋子也是在地底！

    “卑鄙！”小绿怒斥，“你分明就是设了陷阱，等着我们往里面钻！”

    严志斌失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对她的指责没有半分气恼，反而颇为骄傲的邀请，“我这里有外边的监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监控？”她就是注意到写满规则的屋子上面有正在工作的监控，才想着背后必定有人操纵机关，奋不顾身的撞墙壁不是为了求死，而是在赌监控之后的人会慌乱之下打开机关。她是赌赢了，也是赌输了，赢在机关的确打开了，输在如同小昆虫撞到正在织网捕食的蜘蛛窝里边！

    不过他方才提到毒蘑菇致幻剂还在外边徐徐燃烧，实在担心外边小伙伴的安危，虽然崴脚行动受限，但她还是想看看当下他们的情形，因此看监控实在是个很诱人的提议。

    勉为其难的，“看也能看……”想提条件的话还没说完，严志斌已经把轮椅准备好，放到她的床边。小绿惊讶地望着他，明明落下来之后不是做梦就是昏迷，压根没有跟他有过交流，严志斌又是怎么知道她行动不便的？难道是严嘉夫妇作为眼线，事无巨细都要跟严志斌汇报？

    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到底图些什么呢？

    人已经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也容不得小绿再矫情，那索性就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挪到轮椅上，婉拒严志斌的帮忙，她自己摇轮子也勉强能走，算是最后对自己自由的倔强。

    严志斌立在她远去的背影之后，摇头失笑，倔强也许在地面上有无限可能，但在这里，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落入蛛网中的猎物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有最终被捕猎的死路一条。

    小绿料想过出门之后会是满屏幕的监控室，像柯南电影里边小黑人所在的经典一幕，然后出乎她预料，出门之后是一片鸟语花香，天顶被高高挑起，也不知道是最新的AI技术营造的虚拟天空还是刻意人工深挖加上光线织就蓝天，看着就像跟平地上一处植物园并无差别，在鲜活的花草之中甚至还有蝴蝶在其中翩翩起舞。

    “全息影像？”小绿回头瞥一眼走在后头的严志斌，对方只是笑笑，示意她亲自上手试试，不信邪的她真的就朝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株植物摸了摸，水灵灵的带着几分植物独有的水分，而不是跟游乐园里边探险项目似的，只可远观。小绿吃了一惊，“竟然是真的！”

    这人是有多无聊，阳光雨露空气，那一项都是植物生长的必要条件，然而这些在地面上四空见惯的条件在地底都是完全没有的，这无异于斥巨资在地底建个植物园！之前还当他严家是真的岌岌可危，只能仰人鼻息过活，在即将倒闭的边缘，却没想到还有闲钱支持老板开展无聊的爱好。

    想起之前还在严氏地产工地苦苦哀嚎的业主，小绿不认同的扯扯嘴角，禁不住“啧”了一声。

    直到小绿不认同，但严志斌依旧不放在心上，反而大大方方的跟她耐心讲解，“红花配绿叶，红配绿，你不觉得很好看吗？世界绝美!”

    不否认红花绿叶配的确相得益彰，但从美术欣赏的角度，之前她也说过，大部分藏家都会谨慎收藏红绿配色的画作，毕竟视觉冲击力太强，担心哪天审美风向变幻，苦心收藏的画作就要砸到自己手里边。因此，从艺术品鉴赏的角度来说，红绿配色未必就有很高的商业价值，更谈不上世界绝美。

    联想到先前严嘉在写满规则的屋里提到过，他父亲把红配绿当做一种信仰。好吧，人人审美都有差异，尊重他人信仰，小绿住嘴，就把他的话当做一种不认同但也不反对的默认。

    见到小绿住嘴不言，严志斌微微一笑，“小绿，你的名字里面也有绿呢！”

    小绿漫不经心，“……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植物树叶子之类的……”说罢，忽然醒悟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凝视着严志斌。

    没有意外的，目光对视之间，就看到严志斌看着她的眼神从未变过，那是豹子攫取猎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