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坐在川风味的包间里,面前是热腾腾的鸳鸯锅,一团一团的冒白气,服务员上菜特别快,俩人边吃边聊。
“难受不。”
“说屁话。”
许胭接过楚渝递过来的虾滑,用勺子一颗一颗团成球下进锅里。
“谁提的啊。”
“她。”
楚渝撇了撇嘴。
“真亏啊,凭什么让她先提。”
“什么亏不亏的,我没想提。”
“是,我看她不提,你就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许胭,你仔细想想你们的生活吧,早就出问题了,你这样一直装看不见,难受也不会减少,就像口腔溃疡,你就算很尽力地忘掉它的存在,可是疼痛就是如影随形地折磨着你,不致命,但很难受不是吗。”
许胭把空盘子整理了一下,叠成摞放在旁边的架子上等服务员来收。
楚渝把话说的太彻底,估计是忍也忍好久了,这会儿得了机会,干脆一吐为快。
许胭难受地更彻底了,她一直不想面对的,如今就这么血淋淋地被揭开了,她也不恼,难受照单全收,任由情绪使劲戳她心窝子,仿佛溃疡长在胸口上。
楚渝见她低头不说话,又不忍心把话说那么直白了,她得知许胭分手,第一反应是欣慰,第二反应就是心疼。
许胭是个90分恋人,至少在对待谭诗曼的这段感情是,她不该被这样辜负。
“想喝酒吗,我陪你。”
许胭摇摇头,楚渝不知道她昨晚已经喝过一轮了。
“明天要上班。”
剩下的饭两个人只是你一搭我一搭的说话,分享朋友间的日常,许胭感觉自己在回温,身体和灵魂都在,她足够坚强,只是昨晚那么狼狈,她也需要一餐暖烘烘的食物和一个可以陪伴她的人。
吃完饭许胭开车把楚渝送回了工作室,临走楚渝跟她说:
“七年挺长的,但是因为舍不得这七年浪费掉一个又一个七年,那就太不值当了,及时止损,老天向着你呢,许胭,你值得一个很好的人来爱你。”
许胭被她一句话说的有些眼热,回去的路上想到家里有些太冷清了,她不想回家,方向盘一打,去了酒馆一条街,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停车位,下车进了最近的一家酒馆。
她来的时间有点晚了,店里坐满了来听歌喝酒的客人,许胭扫了一眼,来演出的乐队跟前已经坐满了,只剩下角落里一张大桌还没人,她便心下了然,大概是有最低消费的桌位,许胭径直走过去,酒馆灯光有些暗,音乐声又很大,酒馆老板这才注意到新来的客人,忙过去解释说这是有低消的座位。
许胭冲老板点点头,解释说拿酒单来吧,老板见她只有一个人,以为等下还有朋友来,给许胭介绍了几款特调酒,问许胭几个人喝,男生还是女生,要酸的还是甜的,度数如何之类的。
许胭婉拒了老板热情的提议,她开了车不能喝酒,点了几瓶进口果啤,又点了些坚果零食,凑了个低消坐下了,她不想浪费,啤酒不喝可以带走,就当花钱买个环境坐坐。
驻唱的是个乐队,主场正弹着吉他哼民谣,下面的看客有人喝酒,有人聊天,有人杵着下巴听歌,杂乱但和谐地存在着。
许胭坐的是个高台,可以俯瞰到店里的每个角落,许胭看人,共情他们的快乐和惆怅,比如正前方的一桌年轻人,看起来像大学生,正在划拳玩游戏,输了就罚酒,年轻就是这样,大家凑在一起,一点小事就能开心个满怀,许胭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跟着勾起来,她点了一杯无酒精的果饮,低头抿了一口,余光一瞄,突然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她太扎眼了,不是因为穿着和长相,她穿了一身田园风的碎花长裙,头发扎成长长的一条麻花辫放在肩膀,安静地坐在窗边,如果不是她太紧绷了,与整个酒馆松弛快乐的氛围不和,她漂亮的像一幅油画。
许胭不再看别人,这女孩实在养眼,她坐的太偏了,紧贴着玻璃窗,灯光又昏暗,像是被酒馆忽略掉的一个存在,桌上摆了一杯特调,隔着太远许胭看不清她点的什么,只是许胭自从注意到她,她桌上的酒就一口没动过。
她像一只警惕的小猫,始终绷紧弦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双手抱紧怀里的双肩背包,许胭有些好笑,是第一次来这种环境所以紧张吗?
驻唱的乐队到点下班,如果有特别喜欢他们的客人可以扫码点歌,300一首,距离下一位歌手来换班还有半个小时,没歌手驻唱的这期间,一些有心思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夜很深了,酒馆进程到后半场,在座的人一半已经有点微熏了,迷迷糊糊的暧昧环境,这家酒馆的氛围很好,来演出的歌手唱歌也好听,许胭很放松,她视线始终往靠窗那边看,以至于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优雅的中年男人坐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上,已经盯着她看了半晌。
“小姐,老板说来演出的歌手路上出了点问题,恐怕下一场演出要推迟一会。”
许胭猛地一歪头,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冒昧的外来者,许胭包下了这个低消台,玻璃桌周围一个大沙发和两个小沙发都是她的座位,虽然有些贵,但是她也花得起,并且很喜欢在酒馆这种环境里享有一个小小的私人空间,对于这位没有打招呼就坐过来的男人,她本能地有些不喜欢。
许胭漂亮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但还是很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等朋友吗。”
从男人的视角看过去,许胭的视线看着窗外,男人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在等什么人,许胭有些烦,但并不想因为一个陌生人毁掉自己难得重建的好心情,礼貌地回了一句是的。
“自己等多无聊。”
男人朝调酒台打了个响指,嘈杂的环境根本听不见,但似乎有人一直注意着这里,他一有动作,立马就有服务生送来了两杯漂亮的特调,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酒的模样,店家还特意在酒杯下面放了灯,在灯光照耀下像两块透亮的水晶。
一杯雾粉色高脚杯,里面均匀地冒着泡泡,另一杯晶蓝色液体里堆满冰块,杯口插着一片柠檬和薄荷叶,非常精致,一看就是给女孩设计的鸡尾酒。
许胭这才正眼看了看这位男士,看起来三十出头,头发梳得很整齐,三七分露出精神的额头,浓眉大眼,有着一双堪比外国人的大双眼皮,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第一眼给人一种精致的帅感,衬衫前两颗扣子敞开,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许胭心里冷笑一声。
骚包。
“骚包”伸手把酒盘往前推了推,礼貌又绅士的一伸手。
“Lady first~”
许胭被他这一套操作骚瞎眼了,亏的是她对男人没兴趣,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摆了摆手。
“酒精过敏。”
一抬头,看见窗边那女孩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男人,瘦得跟猴一样,表情不用看也知道很猥琐,那女孩顿时警铃大作,一脸不知所措地往后挪凳子,眼看那男人要不知好歹地拽凳子坐过去。
许胭心里有股冲动,她没管身边男人在说什么,起身说了句“借过。”,从男人腿和桌子中间挤过去,几步下到平台,赶在那男人挪过去之前拽了把凳子,挡在了他和女孩中间。
男人瞬间有些不爽,刚想开口,被许胭非常强硬地语气打断了:
“我和我朋友闹别扭,她来这坐着生闷气,我来这哄,不好意思了兄弟,我俩先解决一下私人问题你再来。”
她说的挺客气,但语气却不容置喙,她在团队里做领导者也有一段时间了,平时工作上雷厉风行惯了,再加上她天生就带点冰山气质,眉毛一皱脸一拉,那男人瞬间有点怂,自觉惹不起,小声骂骂咧咧地走了。
男人一走,许胭周身的冷气瞬间散了,朝女孩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打招呼道:
“你好,许胭。”
许胭回头看她,才发现她耸着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来了,神情也没那么紧张,小鹿一样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许胭莫名觉得心口掉了一滴雨点,在心里荡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撞得她有些飘。
“我叫童织,童年的童,织布的织。”
许胭把她的名字在脑袋里嚼了一遍,觉得挺有意思,记下了。
“不会喝酒?”
许胭瞄了一眼她桌上的特调酒,冰块快化了,玻璃杯周围的水珠顺着杯壁淌了满桌,显然是一口都没喝。
“没喝过。”
许胭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点了一份小食拼盘和两杯无酒精果饮,服务生很快把餐上齐了,许胭把拼盘往童织那边推了推。
“东西都是老板刚端上来的,这是果汁不是酒,我没机会往里面下东西。”
许胭看出来了她的顾虑,无奈地说道。
酒馆暖色调的灯光倒映进童织的双眸里,亮晶晶的,许胭欲盖弥彰地拿起杯子,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去看舞台,幸好这时候下一场表演的歌手终于来了,老板正在催她赶紧上台。
许久,许胭听见身旁轻轻飘来一句“谢谢”,亏得这会儿没在演出,险些没听着。
余光打量到童织终于开始吃桌子上的东西,她心情莫名的很好,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以前上大学时候楼下的流浪猫,瘦巴巴的见谁都呲牙,后来许胭跑去宠物用品店买了猫条,超远距离投喂,小猫一开始还是哈人,渐渐地一边吃一边哈,一袋喂完小猫已经钻她腿边蹭毛了。
许胭心情大好,嘴角不自觉抬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