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那一年南京的雪下的实在频繁,像是在掩藏过去,又像是在对什么告别。

    陈林回来这些天总带着陈芋,处理事项之余总时刻关注陈芋的情绪。很多时候陈芋只是安静地呆在一旁,戴着妈妈给她的一顶红色毛线帽子,脖子缩在高领毛衣和羊毛围巾里面,身上穿的许多都是妈妈用旧赠予她的产物。如今,陈芋恨不得身心都裹在这些残留着妈妈味道的衣物里面。

    冷空气从余留的细缝里面钻进,陈芋穿戴再严实还是手脚冰凉,苍白的天空晃的眼睛疼。陈芋包裹的只剩一双平静的眼远远地遥望着哥哥陈林忙碌的身影,在旁的身侧,是那晚上突然闯入给陈芋煮面的哥哥的朋友——言屿泽。

    言屿泽在他们这边呆了很久,总是同陈林商量着什么事情,但陈芋已经没有精力去探寻他们到底聊些什么,他们似乎很忙,就让他们去忙好了。

    陈芋这个冬天总是在睡觉,有时候睡醒,眼睛却是湿润润的,她自嘲的说冬天来了要冬眠了。其实她更多认为,似乎睡眠能过掉很多去胡思乱想的时间。

    陈林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在一个下午强硬着拉她去了医院。好像很久没走路也没看见太阳了,出门着地的一刹那陈芋都有些恍惚,地面像是不平整的一般在她眼前晃啊晃,她趔趄着差点摔倒,一双厚实的大手稳稳的拖住她的双臂,陈芋欲抬头看清这人的面庞,只是他身后刺眼的冬日的暖阳晃得她睁不开眼。陈林赶忙从言屿泽手中扶起陈芋,念叨道“慢点慢点,这大马路走着都能要摔。”言屿泽在那边示意着陈林不要说下去。

    陈芋像个八十岁嗜睡的老太太一样,一路上坐着车恍恍惚惚地晃到了医院,像是睡了一场,醒来到了爱丽丝里面的白色世界。

    检查结果很简单,只是生了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的病,陈芋面对这个结果很坦然,因为她猜到了。回去的路上,陈林在前面开着车,磨搓着方向盘皱着眉头思索,那紧缩眉毛里的心事像怎么揉也揉不开。他烦闷的翻口袋想掏香烟的动作,落在后座言屿泽眼中,言屿泽及时轻咳止住他。

    陈芋坐在后座,靠着窗户感受着车外的冰凉都渗透到车窗的内里,陈芋歪头望着哥哥,她其实很安心很平静,现在的一切都不可变动不可缺少,她要紧紧握着这仅剩的,她没有能力与勇气再去失去再去受伤。

    窗外明明晴着太阳,雪却不声不响地飘悠悠地降临这世界。有人的步伐加快了,也有人在雪中雀跃,陈芋望着雪从无边无垠的苍白天空落下,言屿泽坐在后排,眼神落在她那双深邃又无底的双目中,他知道——她想透过远方看更远的地方……

    那年的新年陈芋没有回老家,陈林劝说了许久,最后似是略带着请求,但陈芋默默的坐在桌前,摩挲着妈妈过去用的水杯,感受着崎岖不平的水波纹质感,却再也感受不到人使用过的痕迹与温度,沉默良久后陈芋缓缓开口:“哥哥,我不想回去,我害怕回去,我害怕爷爷奶奶他们的关心。其实我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安静的思考就好了,有些事情只是我自己这边过不去,道理我都懂得。我也不想去思考如何去回复那些我讨厌的那些亲戚的措辞,我很烦那些亲戚面前假模假样的关心,背地里的窃窃私语的拉家常,真的很恶心。我知道可能这些行为很自私,我自己不想面对却让你去面对,但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去面对那些。我想呆在这边,这边也要过年的,今年的年爸妈是回不去了,我在这边为他们打点打点。如果他们回来这边呢?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不会让你伤心的。”陈林不说话了,在这彼此沉默彼此去理解对方的静默时间里,窗外的风似乎都轻缓安静。

    在陈芋的强烈要求下,陈林是坐高铁回的家,一个人的日子里,陈芋学着妈妈往年的样子,打扫家里卫生,换洗床单被罩。有时候忙累的她,就裹在毛毯里窝在他们曾经常坐的那处睡着,迷迷糊糊地睡上一下午。陈林天天给她打视频,但陈芋不常能接到,但她总会告诉他——她每天都很好。

    除夕那天,陈芋起了个大早,她想把自己收拾好一些,今天准备出门买些菜。她很久没好好管过自己的胃,天天都是可有可无的摄入能量,但今天她要做顿好的饭菜,毕竟除夕的隆重不同于往常的每一天。

    陈芋站在爸妈房间的落地镜前,近乎审视着近来憔悴不少的身体,头发因为冬季干燥有些发枯潦草,但打理一下也可以看。她瘦了许多,眼窝都变大了,眼睛却无神了。如果妈妈在,自己必然不会是这个状态,妈妈在自己就从来不会饿着的,妈妈在自己总是元气饱满的。爸妈的房间她其实许久未敢踏足,她总希望着哪天早晨她从自己卧室出来能看到爸妈从这间屋子里面出来忙碌的身影,结果当然是没有的。

    除夕这天天气晴朗的好,晨起的太阳毫不吝啬的把阳光挥洒至大地,暖暖的洒在身上,陈芋头上仍顶着那顶红色毛线帽,顶上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小毛球,坠挂在上面走路一晃一晃的很可爱。许久没出门,感觉太久未见的世界也变得生动可爱起来,就是太久没运动的身体太容易感觉疲惫。回来路上,陈芋实在没有力气再将东西拎回来,几个路口的距离也遥遥不可期,即使买的菜并不多——她还是决定打一辆车。

    车子很快也很方便,送至小区门口陈芋也轻松很多。当陈芋拎着东西往家门口爬时,抬头对上的又是那个熟悉的目光和身影——言屿泽,他怎么又来了?陈芋在心中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还是没问缘由出于礼貌的请他进屋。

    言屿泽很自然地从陈芋手中接过那些菜,随后轻微的扫视一番买了些什么菜,陈芋很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动作,开口问到:“是我哥哥喊你来的吗,有什么事情吗?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讲一声碰巧我出门了,等很久了?”言屿泽将菜拎进厨房,从厨房出来顺带洗了把手,甩甩手上的水珠回答道:“我听你哥哥说你没回家,一个女孩子在这边总归是不太安全,我就跟你哥哥说来看看你,顺带今天除夕,一个人吃饭实在是冷清,看你愿不愿意回我家吃点。”陈芋没有应允也没有驳斥回去,她只是默默地收拾,并没有一下子就回答,她喜欢看别人怎么做而不是听他们怎么说。

    似乎默认一般,言屿泽在厨房忙前忙后,而陈芋就偶尔给他打打下手。言屿泽很会烧菜,陈芋看他熟练地给土豆切丁,给茄子滚刀,给番茄去皮,都是陈芋喜欢吃的菜。这顿中饭烧的很丰盛,也很符合陈芋的口味,陈芋不用看都觉得自己是温和舒展的,她很平静甚至还余有快乐。

    言屿泽偶尔插入一两点话题,于是厨房里就不再是孤单的锅碗瓢盆的声音:

    “休息时候常听你哥哥聊起你,总夸你文字写的好。你在家干些什么呀?会喜欢看书吗?喜欢什么内型的,我家书很多,有需要我带一些给你。”

    陈芋灿然笑笑,笑得大方,像初绽的桃花,粉红粉红的面颊酿出冬日里的一点甜“那都是我哥哥夸张了,他爱我才觉得我好,我爸妈也经常这样对外人夸耀我,但其实我总是不好意思的。但最近我不太能集中注意,心绪有些烦杂,可能不太适合输入比较适合输出,但如果有什么你喜欢的或者觉得适合我的书就带给我看看吧,不过我看的可能会慢些。”

    言屿泽的眉毛舒展的弯起,笑着回应道:“那必然也要有实力才你能让他们有资本夸耀呀!你哥哥给我们看过你的文章,文字我很喜欢!怎么形容呢?像夏天晚上清爽的凉风,像山涧里穿林而过的小鸟,就是很质朴的美好,很触手可及的美好,让我想起来了很悠久的过去,一些很静好的时光,一些可能还是愚蠢的快乐的时期。你的文字至少另我很触动……那你一般喜欢什么类型的书呢?喜欢散文之类的吗?”

    陈芋听着言屿泽对自己毫不吝啬的夸赞,有些害羞的低垂了眉眼。浅浅的回应:“我哥哥给你看的吗?谢谢你的喜欢,我总感觉我的一些小众文字能被人理解真的很幸运,没想到你竟然能有这种感受,我是真的发自你内心的开心你知道吗?我哥哥他仅仅只是知道我的文章不错,至于哪里不错可能他并不会有太多感受了。但是……”

    但你不一样。陈芋想说出口的这句,却觉得不太恰当收回到心底。

    言屿泽摇摇头“我比你哥哥大一些,你哥哥进去时候带过他们一段时间,后来玩的熟了,就聊得多。我爸爸喜欢文学这方面,所以小时候没少被他摧残过,文化储备还可以啦!好的文字总是会被人看见的,只不过需要一个平台和时间罢了。我期待你未来的那么一天。”说完,一瞬时苦涩的摇了摇头,但随即又用坚定亮晶晶的眼睛望向陈芋笑了笑。

    陈芋听到这话有些惊异:“比我哥哥还大吗?实在看不太出来?你爸爸搞文叫你去搞武,还真是意外。”

    言屿泽夹起一块土豆,放进陈芋的碗中,随后回答道“怎么说呢?因为我爷爷是参加过红色革命事业的,所以他曾经也希望我爸爸投身报效于国家,但是我爸爸比较叛逆吧?哈哈哈,一直怨怼不满我爷爷的决议,因此吵过不少。后来我出生了,爷爷就把一些目标与要求转向我的身上。我爸爸也落得个清闲,不然有些时候见面他们总要为此事吵吵几句。”言屿泽没有情绪似的平静的讲述出这些内容,但陈芋还是感受出一些异样的情绪在言屿泽的心中流走。

    陈芋没同言屿泽回去吃饭,年夜饭都是一家人一起吃的,一个外人过去,彼此都不舒展,“我就等着下次你的书送到我再一并感谢你的这顿饭吧!”陈芋微笑着送别着言屿泽。寒风凄切,但目之所及的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色喜气洋洋的春联,透过温暖的灯光向里望,是温馨美好的一家团聚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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