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城市夜幕下,狭长小巷里一辆黑色保时捷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暗处,以旁观者的身份默默注视着远处的繁华街市。墙角的监控器与它冷冷对视,可监控录像上却只有一条空荡的小巷,并没有显示出任何车辆。

    保时捷的左前车窗被全部降下,驾驶位上的男子头戴黑色棒球帽,手肘支着窗框吐出一串灰白烟雾。斜后方逐渐响起一串“咣哒、咣哒”的脚步声,后视镜里随之出现了一个缓步前行的长发男人。

    “你……你……”

    巷边有家酒吧后门被人颤抖着撞开,随后“嘭咚”一声滑跪出了个人来。那人双目圆睁,直直瞪着长发男人的背影,两手指尖死抠着水泥地面,似乎想要冲他嘶吼些什么。前方的脚步声仿佛死亡倒计时,皮鞋底与路面碰响了三声,趴在地上的人便停了心跳,断了声息。

    “全没了?”棒球帽直视前方,头也不转地问道。

    “一个不留。”

    长发男人坐进副驾驶位,脱了白手套从包里拿出一副新的换上。他脑后扎了束低马尾,五官比边上的男子更为鲜明硬朗,是个黑发碧眼的四国混血,却操着一口纯正的中文。

    车窗缓缓摇上,保时捷发动引擎从小巷暗处驶向大街,各色灯光并成线条,如水流般顺着车身逆流而上,再畅通无阻地向后滑去。

    棒球帽把小半截烟往烟灰缸里一丢,单手把着方向盘说:“一来没多久就闹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十一’或‘十二’。”

    长发男人一哂:“‘药’的风声走漏了,那据点不能留。”

    “你杀鸡儆猴给她看呢?”

    “也可以说是作秀给整个‘院’看,”长发男人收拢双手放在交叠的腿上,问道,“你那天和她打完‘招呼’后发过消息吗?”

    “被拦截了。”棒球帽鼻间哼出一丝笑意,“她都快反追踪过来了,就差给我俩扣个诈骗案带走。”

    “呵呵,”长发男人笑了笑,“线上免谈的话就现实中谈,院内开始换血了,上面派你我来中国找间谍为的就是尽快将其处决,任何有关人员都不能置身事外。”

    “院内换血也就是谁宰了谁,谁再替了谁的事,上头也不见得有多关心间谍的存在。说到底,其实是你急着找她吧,‘永生者’。”棒球帽侧头看向长发男人,眉宇间因被帽檐遮挡而略显深沉。

    “——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想要旧事重演?”

    远方高楼和街边路灯一同立在被称为“永生者”的男人眼中,如镜蓝瞳倒映黄橙灯光,仿佛无尽烈火熊熊燃烧,化为背景淹没了整个城市。他闭上双眼往后一靠,带着一丝期待说道:

    “两者皆有。”

    风擦过车身,顺着宽敞大街拐了几个弯,最后拍上了上洋一中男生宿舍的玻璃窗。

    眼瞅着熄灯时间还没到,罗封正坐在书桌前刷题。洗完澡的桃浪一边擦头一边走出卫生间,裹着一身好闻的洗发水味儿坐上椅子看他刷题。

    “……唉。”

    十分钟后,罗封叹了口气,放下笔扭头看向桃浪,心平气和地说:“周周爽只错了一道题的学霸看我这种不及格的渣渣刷题有意思吗?”

    桃浪顶着毛巾说:“我没看你,我看的是题。”

    罗封笑了,“你自己不是有这套题吗。”

    桃浪眨了下眼说:“我懒得拿。”

    “……”罗封败下阵来,推过书点点题目虚心求教,“请‘年级第一的校霸’赐教。”

    桃浪一听罗封说那七个字眼神就开始变得冷淡,他指了指宿舍门说:“周周爽只错了一道的校霸被风神拉下了神坛,现在只有‘年级第一的风神’,你去找对面年级第三的学委教你。”

    当初,上一的东方不败——教导主任兼14届年级主任东君就是为了保护桃浪宿舍对门的尖子生周一舟才把“隔离校霸”这套方案换为“看管校霸”。孰料罗封这个“看管员”是和校霸桃浪一条被子出来的兄弟,而且前者是小弟,后者是大哥。不过桃浪并非地痞流氓,是一个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则的阳光青年,这才致使东君认为罗封看管得力,倍感欣慰。

    “我不,”罗看管这一句使足了甜腻劲儿,在桃浪听来堪称恶心,“我就要你教我。”

    “我呕,犯什么毛病。”桃浪一把扯下毛巾挂上椅背,头一仰手一伸,“纸笔拿来。”

    “嗻。”罗封端着草稿纸和水笔呈了上去。

    “小封子,来,告诉朕你哪儿不懂。”

    罗封重新拿了只笔,凑上去说:“小的哪儿都不懂。”

    “你看,”桃浪在草稿纸上写起式子,“已知a、b都大于零,因为X是a和b的等差中项,所以a加b等于2X,又因为正数Y是a和b的等比中项,所以a乘以b等于Y方,由此可得……”

    “哦,搜嘎。”

    桃浪看着罗封恍然大悟的模样,便忍着没说这是一道基础题,基础到抠脚的那种。他刚才看罗封做题的时候就感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写五道错三道,但好歹比全错或者错四道强。最后他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张口问道:“兄弟,你不是文科的吗,为什么今天突然开始刷理科题了?”平常也没见你猛刷文科题啊。

    讲真,罗封出类拔萃的记忆力和阅读理解力在文科方面挺占优势。他中考英语满分,语文也仅仅因为作文扣分而离一百五擦肩而过。但他在理科方面就实属菜鸟,仿佛那句“文科好的人理科不会差”的话就是放屁。他之所以能考上一中,是因为去年中考前恶补一年半硬生生把理科题当文科套路背出来的。

    按理说,能把作文分数基本全拿到手的人除了有对文章中心、材料和语言的优秀掌控之外,其思路结构也是绝对清晰通畅、完整得当的,那么以作者的思维逻辑应该不大会学不好理科。可罗封就是成功将“文理不分家”的“不”字果断划掉的神奇生物。

    “神奇生物”罗封低头看着题目沉默两秒才抬起头,语气中夹着一丝苦涩说道:“我跟人赌输了。”

    “赌什么?”

    “赌你会跪倒在李零的石榴裙下。”

    “……我不是跪了么。”

    “对,你是跪了,”罗封强调了一遍,又说,“but有一个细节问题,我赌的是你会错两道凑个粉色数字,可你没有。”

    二逼青年欢乐多,神奇生物就是作。桃浪隔空点了点辅导书,“所以你的赌注是写完这本试题?”

    罗封仿佛在心里说了声“苍天啊”才半是叹气半是回答地说:“对。”

    “有猫饼。”桃浪从抽屉里拿出两罐旺仔牛奶,一罐推到罗封边上,一罐插上吸管撮了一口说,“你跟沈江安赌的吧。”

    “是的。”这回罗封的语调明显有雀跃的弧度。

    “你大爷,这么合拍干脆你俩凑一对算了。”桃浪翻出书本和笔记老老实实地接着洗澡前看的内容复习。

    罗封颇为赞同地说:“我也觉得我和她挺合拍的,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咳咳!”桃浪听得他这厚颜无耻的话,差点喷了出来。

    罗封“啪”地合上了书,转身正对桃浪说:“不行,我得给你参谋参谋。”

    桃浪看着书:“你还来劲了。”

    “凭你得天独厚的外貌和智商,去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什么玩意儿?”

    “惩仠锄恶匡扶正义……”

    “这是我?”

    “去掉以一敌七讨伐人渣的光辉历史和智斗“教主”为所欲为的校霸日常,女男通吃简直不在话下。”罗封话锋一挑,“但是,你已经约‘年级第一的风神’兼‘国际小天后’李零吃了两次饭了,却依旧没能擦出什么花火,你可别告诉我她已经把你当兄弟了。”

    ——她已经把你当兄弟了。

    桃浪复习的心情和动力仿佛被一股气流所扰乱,但那只是一眨眼的事。他盯着书页上的字问道:“为什么我要和她擦出火花?你想多了吧。”

    “啧,”罗封摇摇头向后一仰,“啧啧。”

    “干嘛,你要追人家闺蜜还得先催我把人家追到啊?”

    罗封反问:“你不追人家干嘛还请她吃饭?这非亲非故的,你是想和她当兄弟还是当闺蜜啊?”

    桃浪不带迟疑地缓声说道:“都不要。”

    罗封一拍掌:“那不得了,你这不就是喜欢吗?”

    桃浪愣了愣,没有迅速做出回答。他并非不懂女男情爱,更非不懂自身心情,什么喜欢、早恋、恋爱、爱情等等,这些透着玫瑰色的词汇对他这种深受电视剧荼螙、早早就会上网冲浪和在义务教育中从老师嘴里听了不下百回的准成年男孩来说,都是嚼烂了的玩意儿,一点儿也不新鲜。可当自己作为主角之一直面这个“不新鲜”时,一切就都变得“新鲜”了,也就不能随意开口了。

    他倒不觉得此刻仿佛是被人捅穿了纸篓,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发愣,便索性瞪着已经看不进去的书接着装愣,好像这样就能让胸腔中不断拍打心房的风平息下去。

    “咋了,”罗封低下头瞅着桃浪,“她真把你当兄弟了?”

    桃浪终于抬起头,沉着脸说:“她说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与此同时,隔壁女生宿舍——

    “零零,我回去啦……诶你别送了,快进去、快进去!我走了啊!”

    宿舍门被沈江安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李零一人。

    李零“啪”地关了灯,在小台灯的微光下爬上床,钻进松软被窝靠着床头看了眼锁屏倒计时:

    离那天还有265。

    ——快了。

    ——只剩二百六十五天了。

    手机白光打在李零没有任何表情的白瓷面孔上,银白左瞳隐隐放光。她正要放下手机,锁屏界面就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Jill:C-SH201据点没了。

    李零面色依旧没有变化,回了一条:知道了。

    Jill:我很快就会来中国,三已经到了,你先不要和他正面交锋。

    Azrael:准确地说是三和五

    Jill:他们什么时候找过你,为什么不说?

    Azrael:上周五的事,有人帮我打掩护,监控和现场没有问题,不用担心

    Jill:好,你小心,记得按时吃药。

    李零对这句关切的发言付之一笑,回了个“好”后关掉手机往床边一盖,一合上双眼头脑便开始发沉,像被灌了铅似的。

    “你是人红事儿多忘性大了吧?还记得从这儿拐出去,再走几步路的那座天桥对面有什么吗?”

    “你知道他们家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他怎么跑这儿来念书的吗?他本来也该穿上一的校服!”

    刘禹那句冲充满愤恨的话又飞了出来:“她就是个烂人!”

    ——你就是个烂人。

    ——你就是个烂人!

    李零如尸体般一动不动地躺着,眉心都不皱一下,可接下来的声音却更为刺耳地刮在头骨和胸口。

    “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带她出去瞎跑,她也不会……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

    “你把她还给我——!”

    “还给我啊啊……啊啊……呜呜呜……”

    病房里,母亲的哭喊咆哮断断续续地高高抛出,再重重落上李零心头,压得她动弹不得。但当初那几欲窒息的绝望感受已然化为麻木与无奈,她只能默默听着这些循环了八年的悲愤哭嚎,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啊?!”

    她目眦欲裂地死死瞪着李零,激动到发颤的指尖恨不得戳到她脸上:

    “为什么只有你?!”

    ——为什么只有我?

    ——为什么?

    李零几乎要苦笑出声。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很想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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