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止。
“你喜欢计算机这一类啊，之前没听你提过呢。可别以后再见你就是地中海发型了”
“不喜欢，但它赚钱快。”
“啊…可我觉得喜欢更重要一点哎。”
“或许你是对的。”
默子佯装思考了一小会，向着单纯的女孩点头附和。
“怎么好像下了毛毛雨耶，啊！真的下了...我今天刚洗的头。”
刚刚走到室外的嫣然，敏锐的感到不对劲连忙伸手捂住了脑袋，引得默子噗嗤一笑。他连忙打开了那把褪色的红伞。他们走在细雨里，慢慢穿过两侧亮着的路灯和熟悉的灌木花草，到达校门口。
“顾叔！”
嫣然朝着校门外停的一辆豪车挥了挥手，喊道。很快车上就下来了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他撑起一把伞柄纹理精美的长伞将嫣然接了过去。
“这是我的同学，我伞在车上，没想到半路下雨了。”嫣然坦率的向着男子介绍默子。
中年男子向着默子笑了笑。“你好，麻烦你送她出来了。”
“没事，顺路。”
默子向着嫣然招手，看着他们上豪车离开。直到有雨滴滴在他的头上，顺着下流到了他的眼睛里，和其他液体一同流下。默子才如梦初醒。他将雨伞转回了半圈，向着他的三公里处的家走去。
人或许是很健忘的，特别是在极其忙碌时。在冲刺阶段默子忙得不可开交，也渐渐忘了那个女生的存在。
班主任对默子这种贫困生很是照顾，也不由心生怜悯，想要帮他申请住宿。默子拒绝了，姐姐和父亲都在外地上班，母亲的身体状况又不是很好，他怕出事。
默子很穷，他一直以来拥有的东西都不多。亲人和六月份那场将改变他命运的考试，已经是他生命里的全部了，都是他不能失去的。
很快就要迎来了那场他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考试，默子避开班上所有放松活动，反复复习那些曾经做错的知识点。在准备上考场那一晚上，默子背着单词，只觉着头愈发的沉重，他没在意，坚持学完就入睡了。
考试当天，默子怎么也提不起状态就入了考场，浑浑噩噩的写着卷子。在考试过程中便晕倒了，被老师们连忙送去了校医室。默子醒后看着陌生的环境十分迷茫。
校医递给了默子一杯温水，声音很是温柔的解释道。
“同学你发高烧了，还有点低血糖。”
“谢谢......考试开始了吗？”默子有点迷茫，接过了水喝了一口，发现是甜的。
“不客气，你感觉好点了吗？”校医关切道。
“好很多，谢谢你。”
默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慢慢的下了床，抬头去找钟。
“十二点......”默子的脸刷的一下就更加苍白了。第一场考试是就是十二点结束的，他晕倒了，试卷都还没写完......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默子无法接受，像是有根极大的鱼刺卡在他的喉咙里，他再说不出别的话。他坐回到床沿，双眼放空无神。
“校医，他醒了吗？他的家长过来接他......”默子的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校医室，一掀开布帘就和默子视线对上了。
默子迟疑地站了起来，他将玻璃杯放到了桌子上，轻声再次和校医道了谢，就跟着班主任走了。他走出了学校，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两鬓发白.矮小的母亲，不知怎么的，那一刻默子有点想哭。
回到家后，他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待了很久。母亲担心得敲了几次门，都没得到回应也不知如何是好。
默子不顾母亲的劝说坚持回了考点学校，发着烧将剩余科目考完了。
考试结束后，所有考生都将课本丢在学校，开始购物，去各地各国的旅游，默子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他的妈妈就开了个小电瓶，和默子一起将学校里他的书带走了。
路上下起了雨，默子抱着书坐在后座上。艰难地打开了那把褪色的红伞遮住了母亲小小的身躯。
毛毛雨持续的着，路上的一切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令人看得像是梦境般如此不真切。开着车的母亲叫道，“妈还没那么脆弱，不用遮。你病刚好，遮全你自己。”默子没听她的话，继续那样举着伞直到回到了家里。
等待成绩那段时间是格外的漫长，在这段空窗期，默子就在家替了母亲的工作，为顾客理发洗头。在期间，默子也收到了姐姐寄来的快递，是一部崭新的智能手机。
背部是白色的，摄像头那还有小小的loge，屏幕很大。这是默子第一台全新的智能手机。他很高兴但很快又开始顾虑了，最后给他姐姐打了一个电话，跟她寒暄了一番。
“姐，你在那边怎么样。”默子眼里带着笑，倾听着电话那头。
“那就好...现在工资很高么，怎么给我买那么好的...”
默子情绪高涨，但不知道电话对头说了些什么，他脱口而出的话又止住了，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沉默。“我其实用不上那么好的，能退吗。现在网上有很多好看又便宜的二手货......”
“嗯。好。姐，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默子说完，耳边便传来嘟嘟的挂断音。他将电话手柄放好在座机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继续等待下一位来理发的客人。
按照学校的安排，默子又回了一趟母校，来领取他的毕业证。往日里一同穿校服的同学，一到毕业像是按下了加速键。穿得光鲜亮丽和读书时灰头土脸的样子简直是若判两人，默子匆匆领了毕业证就准备离开。却在校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默子还是停下了脚步，向那边望去。他其实很早就看到了在和朋友交谈甚欢的嫣然，但没有主动打招呼。
嫣然手里拿着文件袋，曾经长直的黑发变成卷卷的披在肩上，穿着很是洋气漂亮的裙子。默子打开伞，拉低遮住自己，在原地待了一会后，就绕道离开了。
不合适的情谊就该被早早埋没。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默子等来了他的成绩。和他意料之内般，是读书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分数。他一人翻着厚厚的书本看了几天，最后填了几所低分的公办学校，末尾加了一所他曾经根本没注意过的民办大学作为保底。
一个月后邮递员很快联系上了默子，送来了他的录取通知书。默子将各样的碎发用簸箕装起，倒入垃圾桶里。然后才签收了他的东西。默子出神的摸了摸上面刻着的字样，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母亲也收到录取消息了，为了庆祝儿子被录取了，夜晚特地多煮了一道菜，取出了家里藏了很久的米酒。默子并没有露出笑容，他沉默的喝着米酒，敷衍的应着母亲的话。
在晚餐快要结束时，一言不发的默子开口了。“妈，我想复读......”“复读？为什么要复读，这不是被录取了么。”母亲不解。
“录取我的学校，一年学费要三万多。”
默子低着头有些艰难的说着。读四年大学，至少要十万多，这根本不可能是他读得起的，助学金也只能抵一部分费用。但让默子直接出去打工，他不甘心......
他明明完全可以考得上他理想的大学。
母亲听了情绪莫名有些激动。“复读...下一年要是考不到，只会白白浪费那一年。你考上了就去读，其他的妈妈会想办法。”
“妈，你让我去吧，我下一年一定会考得上公办的好大学...”默子恳求着。他知道去机构复读一年的金额也得上万，但他真的不甘心……已经没有别的更合适的路可以让他走了。
母亲没有回话，一顿饭最后吃的不欢而散。
家里的氛围压抑了半个月左右，母亲找上了默子，竟然是答应了他复读的想法。“你想好去哪里复读了么。”
默子眼里泛着点点光，颤抖地拿出了一张草稿纸。
里面是各种复读机构以及一年所要消耗的所有费用明细。
他们很快就打包好了那一点行李。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来到了陌生且繁华的城市。下雨了，他背着行李，打着那把褪色的伞和母亲寻找着那家复读机构。他们走得气喘吁吁，找到了门店大而气派的机构。年
轻的老师友好的接待了他们，并带他们逛了一下机构内的环境。
在年轻老师的各种推荐下，母亲最后看了一眼紧张的默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里能不能便宜一点。”
年轻的老师笑了笑，耐心道。
“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了。”
“一年三万五，您也可以选择分期付款。”
“一次性结清吧……”
母亲小心翼翼地从包里翻出了一个发黄老旧的皮夹，里面有很多张不同的银行卡。默子沉默的看着年轻的老师挨张卡取出来刷，别过了脸。刷完卡母亲又在很多份合同条款上签了字，按下了手印。
“好了，学生现在就可以入学了。”
“我送一下母亲去地铁口。”默子打开了那把湿了的伞，等待着慢慢收着银行卡的母亲。
“路上小心。”
默子搀扶着母亲慢慢地走出复读机构，带到了地铁口处。
“妈走了，你好好读。”
母亲向她的儿子挥了挥手，千叮万嘱道，最后背影渐渐消失在默子的视线里。
默子良久动了动身，擦去头顶的雨水，向着复读机构急匆匆的走去。他已经无路可退。但他也坚信，这是他，能够翻身的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