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我认为幻想的世界”
天还没亮,周围的聚光灯却将铁路货运场照得灯火通明。一个年轻的身影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铁轨上,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只有那双眼睛还在凝视着远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在这个合家欢乐的日子,都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新年。可是公共安全也是在春节重要的一环……再次提醒大家引以为戒。”不到三十出头女主播站在铁轨旁边以极高的素养播报着新闻。
主持人说了一些关于程之的信息,又道:“根据现场的信息,死者为一名铁路维修工,曾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全国先进人物称号。在过去将近30年的时光,程先生也捐助将近20名大学生完成他们上学的梦想……”
短暂的介绍过后,电视画面一转,又是一片繁荣昌盛的模样。
1987年2月6日的凌晨5点,在台阳乡市铁路职工宿舍内。
在这个并不太繁华的小县城内,铁路货运场总是一片繁华的景象,天还没有亮光,周围的聚光灯总是让人觉得从来没有过黑夜。
最近几年台阳乡不断建设,周围的煤矿产业也发展的如火如荼,也带动着铁路运输业的疯狂的发展。
程之是被室友喊醒的。
台阳乡算是北方了,2月份还是零下的天气,虽然宿舍还供暖但是透过狭小的窗,冷风也不断的钻了进来。
但是在那个年代,真正有暖气的有多少呢?
他醒后,看了看四周,裹起了自己身上的大衣,慢慢的起身靠着床边大口地呼吸着,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地方程之他并不陌生。
他在不到18岁那年,毅然决然地不顾家里人地反对,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来到了这个小城镇,当时拿着自己大专的毕业证,兜兜转转来到了父亲口中的那个小县城,那个让父亲魂牵梦绕的地方。
为什么来到这里,程之坚信约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当时为了让自己能够糊上一口饱饭,看到铁路正在招兵买马时候钻进了一看深似海的铁路。
程之也算是比较幸福的人,家里Z市就是比较发达的地块。
他又是家里的小幺,家里很多的宠爱都给了他。要不是之后的事情,不然他也算是成功的人生赢家。
台阳乡是什么样子?只能说比那种所谓山沟沟强了零星半点。在台阳乡刚刚兴起的火车在Z市已经随处可见了。当从小被宠爱到大的程之第一次来到台阳乡时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来错地方。这个地方能有什么让人觉得怀念的。
虽说台阳乡不是那么发达,铁路带来的新的事物可以改变这个闭塞的小城市。
程之第一次知道则个地方的时候是从他父亲口中说出来的。作为地地道道的台阳乡人,因为自己工作的原因离开那一片土地的那一刻,再也没有踏入过这一方土地。
“最后离开家时,我一个人发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耳边时不时传出的蛐蛐的叫声。当外面的天空侵染了橙色的余晖,当我站在大巴车站台时看到这一抹景色我有着说不出来的惬意的感觉。这一刻也是我最后对这个城市最后一丝的执念。”
程之对于他父亲过年念叨这一段话总有一种不屑的感觉。当他踏入这个小城市火车站出站口时,外面的广场空旷旷的一抹残阳扎在他的脸上,他有一丝丝后悔。
“这边的蛐蛐叫的真响啊。”程之看着外面的夕阳说到。
之后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总是对自己生活有一种强烈的情绪——一种他自己说不上来的情绪,但是他认为这是好的。
程之再缓过来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当他伸手拿旁边的杯子时候,发现搪瓷杯里的水早就空了。
而这时,旁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宿舍很少有人住,宿舍条件说实话并不是太很好。三人间挤在十来平的小空间怎么都有一点拘束。而且三个大男人倒班时间不同,没有矛盾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其他那两个室友有一个占着床不经常住,上面的被子还披了一层布。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倒班回来,程之哑了一声他没有回应,回应他的只有呼噜声。
就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是的,上辈子。
旁边室友的呼噜声和窗户那边传来的内燃机的发动的轰鸣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程之,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回到了三十年前,他刚满十八岁的时候。
程之默默的拿起另一个搪瓷杯往空的那杯到了一半又添了点热水慢吞吞的喝了下去。
有点温热的液体慢慢进入口腔,他想证明自己真的重生了又用手掐了自己一把。
进入咽喉的水又喷了出来,将程之的脸憋了通红。他不断地理着自己地胸口,仿佛这样能够安心一样。
旁边的室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外面的世界跟他无关。
程之看到他没有自己行为受到影响,舒口气,开始折起自己被子。这时候外面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旁边的室友听到号角声,呼噜声断了一截。他在床上转了转自己的身子,十分不情愿睁开了眼睛。
对于程之已经早无睡意,他只是思考这是什么时候。
“你醒了?今天怎么醒来的这么早,不符合你这风格。”旁边室友对着程之喊道。
程之听到声音,脑子瞬间匹配上人物。
“付超,正好我问你今天是几号?”
“你脑子犯糊涂了吧,今天周五啊。”付超看着程之问的问题,总感觉今天这个室友犯糊涂了。
程之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看到墙上的日历。
付超算是彻彻底底的台阳乡人,比程之大个三岁。当他从铁路运输学校毕业后先开始在外面当了几年火车司机,后来听说台阳乡也建立站点以后,毫不犹豫回到老家。
当付超第一次在检修车间见到程之时,总感觉这个小伙子白白嫩嫩的看起来根本承受不了检修的苦时。程之当场单手拎起来车钩钩舌时,脑子瞬间短路。
这可不是三斤五斤这可是一百五十斤啊。
当场包括他身边的老师傅都有点看呆了,虽说可能单手拎起也可以,胳膊能不麻吗。
更别说是看起来就像读书人的程之了,能双手抱动就算不错了。
当时付超第一个抱住程之,说啥叫他来自己班组。又去找身边领导,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
领导看到程之如此“凶残”的模样,本来打算给他安排一个比较清闲的班组。又转眼看了看付超,这小子只要不满意啥的绝对会大吵大闹,谁都过的不太安生。
领导一咬牙一跺脚“行,你就先在这边干着吧。如果不合适我们再换。”
程之就稀里糊涂进入了被称为最苦最累的班组。
程之看到放在西墙上面的日历,一言不发,让付超觉得自己毛毛的。
就跟有很多根细小的绒毛剐蹭在自己最嫩的皮肤上面,虽然不痛也不太很舒服。
程之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知怎么了,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这叫付超更加的纳闷了。
“把这边收拾一下,今天有领导抽查宿舍卫生。”
付超听到程之这一番话,一下子跳了下来。
“你早不跟我说……我这边酒精炉子往哪里藏。”付超拿这一个小锅到处转悠,还一边一股脑的翻着其他的违禁品。
程之道:“赶紧把这个锅扔到外面的橱子里,至于固态酒精就放班组的柜危化品柜子里面就是。”
程之看着手忙脚乱的付超,看了看周围狭小的宿舍,还是难掩自己笑容。
付超听到程之的话,顿时安心了下来。
他总是在最关键时候能够出一些绝妙的主意。
付超在收拾自己橱子时候,程之翻了翻自己的橱子。
除了常用的日用品外,就是他的各种工装了。那时候的衣服还泛着白,即使衣服其实是蓝色。
但是里面有一件灰色衬衣,皱巴巴的但是还是改变不了这件衣服它的昂贵。
经过兄弟俩这一番收拾,周围终于能有个下脚的地方了。
“给你。”程之对着付超扔了一副新的手套。
“哟,这么大方了。”付超其实是有手套的,每一次干活的时候总是丢那么一只,而且永远都是左手。
就连给你配对的机会都没有。
程之今日的举动越来越不正常了,就那么说付超今天能拿到这副手套估计也是认识他两年多第一次正了八经的给他点什么。
毕竟也不能从他“小弟”手里面拿东西吧。
程之是算是这边检修进步最快的了,两年当别人刚刚出徒时候,程之已经担起大梁。主要他之前啥都不会,刚开始让他拿个工具都认不出来一二三。要不是他肯吃苦又能干,现在估计早就滚蛋了。
每一次看到程之,就觉得自己就像个老父亲一样。他不争气时,自己也觉得丢脸。要是他得个什么一二三等奖时,自己比他还开心。
程之瞥了付超一眼,“上班去吧,早去会还能吃个早饭。”
程之其实很饿,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宿舍是啥吃的都没有了。
程之踏入车站大门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青春就奉献给了这个“火车头”港湾——台阳乡机务段。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分之二的岁月,也陪伴自己那么短暂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