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抿唇敛眸,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她敛去眸中异色,扶着床榻缓缓坐起身,语气轻慢虚弱:“我依稀记得……落水前似有人唤我过去,我才走至池边。可惜现在头痛欲裂,竟想不起是何人推我入水。”
此话一出,原本还神色温和的陆铭目光微顿,沈清霁亦眉头轻蹙。
沈清月上前一步,急道:“你可记得那人的声音?”
沈离低头拈起指尖衣角,“那人语声匆促轻柔,应是熟人……不然怎会让我毫不设防?”
她这一番话,表面是在回忆,实则一步步抛出疑点。
沈离继续道:“……当时你们人在何处,可还记得?说不定看到了那人也未可知。”
话音一落,陆铭立刻答道:“我与夫子正在院中说话,听见落水声才赶来。”
“那大哥呢?”沈离看向沈清霁,神情坦然。
沈清霁微顿,语气平静:“我在东廊练字。”
沈离转头看向沈清月,“那清月妹妹,你可记得,是何时先听见声音,又是如何赶来的?”
沈清月一怔,眼中浮现一丝慌乱,旋即垂首轻声:“我……我也是听陆兄说有人落水,才匆忙赶过来的。”
有问题,沈离细细观察沈清月的一颦一蹙,心中已有了答案。
反正新手任务选错了也没事,她指尖微动,随手在系统界面上选了【C、沈清月】。
做题嘛,她最擅长了,有C选C准没错。
“我似乎想起来了,落水之前,我曾与妹妹有过几句交谈,不知当时我们说了些什么,又是何时分开的?”
沈清月蓦地抬眸,似是没料到沈离会突然提起此事,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后,她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见你独自一人,怕你心情不好,便上前唤你几句,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走了……”
“哦?”沈离淡淡接话,语调温和,眼中却藏着利芒,“可妹妹方才说,是听陆兄呼喊后才赶来的,怎的又变成是你先见我在池边?”
沈清月的脸色猛然一变,目光闪躲,一时语塞,“这、这……我记岔了吧……”她结结巴巴地说着,额上渗出细汗。
“妹妹年纪轻轻,记性便这般差了?”沈离仍旧笑着,却无端令人心中发寒。
沈清霁站在一旁,眸光微动,似在打量沈清月,陆铭亦神色凝重。
沈离似是漫不经心地回忆,而后信口胡掐道:“那时你说——‘夫子昨日留下的课文未背熟,默写时想抄抄我的。’”
沈清月猛地抬头,脱口而出:“我没说过——”
话音未落,已觉失言,连忙咬住了唇。
屋中一瞬寂静,陆铭和沈清霁都脸色微沉。
沈离声音平淡如水:“妹妹既如此断定,怎可不知你我说过什么?”
“我……”沈清月额头冒汗。
沈离悄无声息地垂眸,目光落在一处,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而后方才缓缓抬眼,唇角含笑,“清月妹妹今晨所穿的,乃是双新制软履吧?素底细绣,针脚工整。”
她语调悠然,却字字带锋。
“我适才瞧见,妹妹那履底,竟沾了些惹眼的湿泥。不知是何处所染?”
沈清月彻底慌了神,语气生硬地辩解道:“我……我也记不清了,或许是今早路过中庭时,不小心踏上的吧……”
“中庭?”沈离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可中庭仆从日日拂扫,连枝叶也无一片落地。倒是书院池边泥泞难行,青石湿滑……妹妹可是忘了?”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登时紧绷,窗外细雨亦似静默。
沈清月身形微晃,原本还挂着几分强作镇定的神色,瞬间土崩瓦解。她唇瓣颤抖,似欲辩解,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沈清霁一向冷静自持,此刻却也面色铁青:“清月,你为何撒谎?这事……果是你做的?”
一声质问,打破沉默。
沈清月身子一抖,仓皇地躲到陆铭身侧。
见她神情惊惶、眼圈泛红,陆铭终是出声解围:“清月许是被离兄落水一事吓坏了,心神未定,说话便乱了次序。”
他低头瞥了一眼缩着肩的沈清月,眼底泛起几许怜色,接着解释道:“清月性子温和,怎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清霁,清月毕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倒是沈离……”
话音未尽,在场之人无不心知肚明,陆铭这是在暗示沈离自导自演污蔑嫡亲妹妹。
沈离微哂,掩去眼底讽意。
沈清月为何下手,动机尚未明晰。如今沈离“恶名在外”,若强逼得紧,旁人只会将之视为庶子为争宠的反咬,闹到沈老爷那儿,沈离也落不了好。
思及此,沈离收敛神情,语声复归温和:“清月妹妹别害怕,方才是我心急,语气重了些,倒吓着你了。”
语罢,还似真有几分歉意地颔了颔首。
见她无意追根究底,沈清月虽松了口气,心里却泛起嘀咕,总觉得自从落水后,这位庶兄就像是变了个人。
变得有些……
不好惹。
与沈清月作相同感想的,还有与她一母所出的沈清霁。
往日这庶弟心性乖张,专好为难正房,如今竟出言宽和,未免有些反常。沈清霁袖手立于一旁,心中暗暗生疑。
片刻后,沈离以身子乏累为由,婉言送客:“雨天阴凉,我方才落了水,身子不大舒爽,便不留各位了。”
【叮咚~】
【恭喜你完成新手任务】
【奖励精力剂×10,记忆面包×10】
沈离点击查看,看到精力剂能增强精力和专注力,相当于打了鸡血,记忆面包能增强记忆力,不由大喜过望。
【更多系统功能有待进一步发掘,再接再厉哟】
*
沈清月三人告辞退去,行至廊下,细雨微凉。
忽然,沈清霁驻足回首,语气沉冷:“沈清月,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想沈离知道轻重,不会到父亲跟前告状。这并非他卖你面子,而是看在父亲、母亲的份上,你可知道?”
“知道……”沈清月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吟,“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谁让他们母子俩老是膈应你,膈应母亲?”
“够了!从今往后你莫要再招惹沈离,若有下次,我绝不包庇!”沈清霁道。
沈清月怔愣片刻,眼中闪过几分不甘与怨愤,唇角微抿,再未作声。
陆铭见状,开口为她辩解:“清霁,莫再责怪清月。那沈离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惯会使些后宅妇人的鬼蜮伎俩,平日里没少明里暗里刁难清月。纵然今日清月妹妹真推了他一把,亦是他活该。”
沈清霁神色更冷,眸中隐有厉色,语声低沉:“陆铭,这是沈府的家务事。”
“我——”陆铭被噎得满脸通红,讪讪道,“沈兄,是我唐突了。”
沈清霁低头看向沈清月,接着说道:“正因沈离性格刻薄小气,你才万万不可步他旧辙。他那般出身行止,与你原非一途之人,何必自降身价,沾染尘埃!”
言罢,便拂袖而去。
沈清月立于原地,脸色青白交加,眼底怒意翻涌。
陆铭在旁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她肩头:“清霁性子是冷了些,但话虽重,终是为你考量。你莫往心里去。”
可陆铭越是安慰,沈清月越是下不了台,想到今日当着心上人和哥哥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日之仇,也牢牢记在了沈离头上。
“陆铭哥哥,我有些事情,先走一步。”沈清月掩面而泣,快步离去,留下陆铭手足无措。
*
晚膳时分,雨势方歇。
沈离本想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辞,免受去正房用晚膳的窝囊气,不料小侍匆匆传话,道是沈老爷有要事通知,不容怠慢。
沈离只得缓缓起身,披衣整冠。
原身本就体弱多病,今日又落了池水,寒意入骨,稍行几步,便觉气喘胸闷。
至正厅时,只见堂中灯火已明,沈老爷坐于主位,脸色阴沉。主母王夫人因去近郊寺庙祷佛未归,堂中侧位由刘氏暂居。
沈离方一踏入门槛,尚未开口请安,便听得“啪”地一声脆响——
沈老爷手中茶盏已重重砸在地上,碎瓷四溅。
“孽子!”他厉声喝道,眉目俱张,须发微颤,显是怒极,“你今日到底作了何事?”
沈离一怔,暗道不妙。
“王夫子传话来,说你上学胡闹顽劣,不好好读书反倒去戏水,还不慎落水搅得同窗惊惶,扰乱学堂清静。你啊你,你天生愚钝,资质粗劣,功课在书院吊车尾,如今更是连学都不能安分上了,真要叫我沈家颜面扫地不成?!”
刘氏闻言变色,忙不迭从座中起身,匍匐至沈老爷身侧,神情惊惧。
“老爷息怒……离儿他不是有心的!还请老爷恕罪。”
沈老爷冷哼一声,厉声斥道:“无心?他那副病恹恹的身子,我能指望他什么?如今读书也不安分,闯祸倒是把好手!”
他偏过头,似是懒得再看沈离这不成器的庶子一眼。
“王夫子已言明,明日书院小测,若你再不过,便要被逐出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