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霄的司机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连忙把大厅的门推开道：“待会记者就赶过来了，夫人，你们先走，我去应付那些记者。”
恰逢此时，温晏青的电话响起，她看到上面同事的名字，正想接通，手机却被季霄拿了过去。
“何事？”
“温律——老板，公司门口现在围了一群人，在喊着要找温律师，怎么办！”
“稳住那些人，等我回公司。”
季霄把她的手机拿过去，迅速下达命令，随后把手机直接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转身拉着人走出了民政局。
温晏青有些怀疑刚才自己所感受那些情绪，此时她的手腕仍然被锢着，但却没有了刚才的感受。
她不是很明白刚才那些感受，正如现在，她也不明白季霄的行为，分明这些舆论事件之前也遇到过。
她跟着他走，避开喧闹的人群，向他说着自己近日在做的事情。
“荒村案已完成，近日案件进程与工作……”
她的话没说完，季霄便开口了：“你的工作暂缓，手上的案件全权交由我处理。”
季霄这不容置疑的口吻让她疑惑，她跟着他快速的脚步，迅速在脑中分析影响这人给出这项决策的原因。
早晨便遇到人为的车祸，刚来到民政局便出现了许多记者，网上似乎也突然出现了许多关于自己的负面消息。
结合这些信息分析，有不低于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有人要至她于死地。
而至于会在这个她与季霄准备离婚的时间点爆出，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二人都不在公司，无法迅速掌控局面。
想到公司，温晏青明白，无论是她的生理性死亡还是社会性死亡，对于刚崭露头角不足一年的事务所来说，都是一个重大打击。
此次事件的背后操控者或许早已制定了较为全面的计划，只等这天到来。
想到这里，在走到地下车库，即将到达车旁时，温晏青拉住了这个一味埋头向前的人。
“今日遇到了千万遗产案的当事人江磊。”
“车祸一事，我已经让司机与警方对接，我怀疑他会遇到危险，你记得去警局为他申请人身保护。”
想到自己这几天不在本地，温晏青抓紧了他的衣袖，迅速问道：“至于律所，我不在的几天，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她的询问下，季霄仍未对此作出解释，只是异常安静的看了她两眼，眼神依旧冷冽。
看着这个不愿开口的人，温晏青想起之前感受到的情绪，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专注看向他的眼睛。
似乎是没料想到她的这一步动作，季霄愣在了原地，瞳孔微微放大。
见此情况，温晏青不再专注于微表情分析，而是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内心。
再次睁眼，果然看到了他身上变小的火焰，似乎火焰中还有些绿色的丝线。
见此情形，她凑近轻声道：“合作可不能有隐藏条款。”
而不知是不是被她这话说服了，季霄低下头来，呼吸扑洒在她耳边，用只能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轻声说了一句：“温律师的胜率已经居于行业顶尖。”
随即季霄眼神下瞟，看了一眼口袋，将她的手机拿出来，把其中的手机卡抽出递给她。
在这个提示下，手机可能被监听这个信息，是确定无疑了，不过他这话更多的含义，温晏青还没有想清楚。
在她还在思索时，季霄便退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距离。
他快速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了车钥匙和一个便签纸，写下了什么东西，将纸递给了站在车旁的小赵。
“小赵，开我的车，让医生上门检查。”
“知道了，先生！”
在两人交流的这片刻之间，外面人声喧哗，似乎是有许多人正朝这边而来。
“待会——”
季霄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在听到喧闹声时停顿片刻，沉声道：“快走。”
见此，温晏青也不再耽搁，而是打开车门，迅速坐了上去。
在坐上车后，她打开车窗，向季霄点头致意道：“本月利润，我多让一成。”
而在听到人群声音后，小赵也跑到了车上，启动了汽车，快速招呼道：“先生，我们走了。”
“车上有新的外套，冲锋衣。”
季霄在车窗即将合上的瞬间，看着温晏青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温晏青有些错愕，她转瞬想到自己脏了一角的衣服。
“多谢。”
银灰色的车快速驶出，在灯光昏暗的停车场，看着远去的车，季霄朝着远方发去了一条信息。
“向情绪数据鉴定中心进行申请，告诉他们，我同意加入。”
驶出地下停车场后，温晏青用指纹打开了季霄放在车上的电脑。
她敲打键盘的声音快速而清脆，很快看到了搜索栏明晃晃的新词条。
“知名女律师……”
“某著名美女律师致使……”
在打开电脑的几分钟之内，温晏青亲眼看到词条后的字由热转爆，彰显着当下所看人数和热度的攀升。
除了这些词条，大多数还附上了一段视频。
温晏青点击视频，顿时投到了车载屏上，视频里是江磊站在公司不远处录下的一段话。
“我是千万遗产案的委托人，也是继承人，在这里，我要揭露我的委托律师温晏青，她……”
视频未放完，温晏青便将视频下载，切换到了其他界面。
而小赵看到这个视频，忍不住把牙齿咬的咔咔响：“夫人，他都这样了，我们还要帮他？他现在到了公司底下，要不要让保安赶走他！”
“不用。”
“啊！？”
小赵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战战兢兢开口问道：“夫人已经和季先生离了吗？”
不知话题怎么跳到了这个方面，温晏青没有回应他这跳跃的猜想。
她边浏览着眼前的文稿，边淡淡开口道：“刚才你打了他，据视频中的模样，现在人大概率不在公司底下。”
说完后，温晏青用食指飞快滑动页面，挑选了几个文章重点标记。
“嘿，我只瞧见衣服穿得一样，都没注意这小子的脸，确实不像刚被打过的样子哈！”
温晏青没有再看视频和其他消息，而是登上自己的社交账号，向一个黑框头像发去了这几个新闻。
“发给司法公关部，让他们申请查询这些新闻背后的推手和出处，同时检测对方后续行动，若有其他动作，及时通知我。”
“是。”
将目前想到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温晏青松了口气，关闭了电脑界面。
她想起了刚才自己看到的景象，向小赵问道：“刚才在地下停车库时，你有没有看到季霄奇怪的地方？”
“奇怪？”
小赵似乎是不太明白，稍后笑了下道：“当然看到了，给季先生开车这么些年，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
“不是。”
见小赵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温晏青才发觉，那景象似乎只有自己能看到。
而见温晏青沉默下来，小赵连忙开口道：“您也别觉得是我乱说的，我敢打包票，季先生确实很着急您！”
“……多谢，可以不用说了。”
或许是近日熬夜过多，精神上又产生了幻觉，温晏青按了按太阳穴，闭眼靠向了车窗。
“阿嚏！”
“老板，你看我这脑子，我都搞忘了，我现在就开空调！”
在打喷嚏后，温晏青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觉，方才的朦胧细雨已经停了。
外面的白色连成了一片，初春的寒意似乎都成了实质的雾气。
又到春天了。
车内的温度很快升起，温晏青收回看向远方的视线，脱下了外套。
她随手往西装上的口袋摸去，却摸不到平常那熟悉的物件。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那没有多余损坏的西装，沉默思索片刻，淡淡开口道：“回去。”
听到这话，小赵开车的速度慢下来，磕巴着询问：“回，回哪？”
“夫人，先生让我送您回去，已经预约医生……”
“将预约时间推后，给医生赔偿。”
“季先生不让您去公司，他刚专门叮嘱了……”
温晏青捏了捏眼角，拿起手机点击几下，输入了一个地址，同步到了车载屏幕上：“我怀表丢了。”
“丢了就再……”
“那里面存储着许多委托人的资料。”
“这，我们要回哪？”
温晏青将方才调出的地址放大：“去这个位置，找这附近……最近的诊所。”
她看向电脑上两地的距离，吐出一口气，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半小时后。
“夫人，到了。”
听到小赵的声音，温晏青睁开眼，看到外面弥漫的雾，她穿上黑色的冲锋衣，戴好帽子，利落下车。
“诶，夫人——”
看小赵解开安全带要跟上，温晏青抬手道：“在这里等我。”
没等人再反驳，她继续补上：“跟过来扣除年终奖。”
初春的室外还带有刺骨的寒意，温晏青下车后拉高冲锋衣领子，抬脚走向了不远处的街道。
“吴……氏诊所。”
绕了几条街，过了一大片有个台子的空地，温晏青看着那个只剩吴字亮着的店名，站在门口确认了地点。
怀表消失的信号，就在附近。
或许是因为大雾影响，这条街道上只有这个牌子孤零零闪着刺眼红光，在雾气弥漫中，仿佛变成了指引的路标。
她站在门口，看着门框剥落的白屑不时落在地面。
进门处只蒙了一个厚帘子，似乎不用敲门。
见此，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诶，医生，我这该换药了！”
“不要，我才不打针！”
“待会看动画片好不好，打完针就带你去吃冰棒。”
“老子的针该拔了，来个人啊！”
“吵死了，都这么大人了，不会自己拔啊！”
“买药，拿点感冒药！”
温晏青刚掀开帘子，便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耳。
她抬眼看去，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摆放了一个圆形电炉，在入门五米处。
电炉旁坐满了人，那些人都围在旁边大声交谈或叫喊着，男女老少，看病开药，十分嘈杂。
突然听到这么多声音，温晏青感到耳朵稍微有些不适，她环顾四周，没看到想要找的人。
“自己到后面去换水！”
正当温晏青看遍了屋子里的人，正准备离开时，一道声音吸引了她，话中关于“后面”的字眼让她侧目。
她看到一个拿针的人朝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短发女孩大声喊道，递给了她两瓶生理盐水。
温晏青跟着女孩越过人群，在屋子后面的小隔间里，终于瞧见了想找的人。
后面是一个安静些的区域，被蓝色隔板与帘子隔出了狭窄空间，里面摆着两三个支架，还有一排医院常见的银质座椅。
温晏青本来还有些疑惑，但在帘子处站了一会也就明白了原因。
这个隔着的帘子与进门那边的不同，属于较薄的材质，同时这里离火炉远了很多，没有更多的人气，明显冷上不少。
江磊靠坐在座椅上，头上贴着一个蓝色的东西，他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孩拿着药水瓶进去，走到江磊旁边，略微踮起脚，在换着支架上的生理盐水。
看着闭眼靠在墙壁上的江磊，女孩从旁边饮水机端了一个纸杯，放到了他的嘴边。
“江大哥，喝水。”
“滚！”
“这是吃的东西，医生说——”
听到女孩的话，江磊眉头皱得更深，向旁偏头道：“别烦我！”
“江大哥，我待会要回学校了，这些药……”
江磊嘴角一扯道：“吴佳佳，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他语气变得更不好，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我让你滚，懂不懂！”
吴佳佳拿着水杯的手颤抖着，却仍然没有放下。
“江大哥……”
“别这样叫我，我担待不起，我本来就是个混混，担不起你的一声大哥！”
“说实话，我现在看到你的脸就恶心！”
在江磊的吼声下，吴佳佳脸色发白，捏住了书包带子，轻声道：“江大哥，我先去上学了，你心情好些了我再来……”
“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我不想再看到你，我恶心！”
没有再说话，吴佳佳低下头，捏紧了书包，她把书包侧面的几个小面包拿出来，放在了江磊手边。
“记得……吃点东西。”
或许是天气的影响，蓝色的隔间板上缀满了水珠，有些在地面变成了水渍。
江磊抓起面包，丢到了吴佳佳脚边：“拿着你的东西滚！”
话语刚落，江磊身上瞬间爆发出了仿佛植物的绿色丝线，这丝线扯着两人，直到吴佳佳站起来后，丝线陡然变细。
“……好。”
吴佳佳蹲着捡起面包，她仍然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温晏青只能看到她颤动的肩膀。
“嘶——”
没注意躲闪，温晏青站在帘子后面，被刚好出来的吴佳佳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
吴佳佳道歉的声音逐渐远去，温晏青却被脑中的嗡鸣扰乱心神，脑中一片混乱。
仿佛是被抛入了凌晨的大海，寒冷刺骨的感受向她奔涌而来，她抱紧了自己却还是控制不住颤抖。
温晏青背靠墙壁蹲下来，将自己隐藏在嘈杂的人群里，勉强抬头，看着跑出去的吴佳佳。
看到她身上缠绕着的绿色丝线，密密麻麻，几乎快将她裹成了茧。
“……”
在这份寒冷的感受中，温晏青捂着肩膀慢慢站起，暂且放弃了找回怀表的计划。
她走出几步，准备从前门出去，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