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康平帝比较心浮气躁,连三儿子主动请安送特产之事都无法让他平息。
废除武职世袭的想法已经有朝臣猜到了,一些见风使舵的官员便在朝会上提了出来。
一石惊起千层浪,原本没看明白的朝臣也纷纷反应了过来,那些被打的起不来的武职伤都没好全,硬是拖着伤病之躯早早地来上朝——上朝吵架。
康平帝被吵得头疼。
这还不算,二儿子听说老三给他请安送了特产,也不甘示弱,又开始了日日唾沫横飞给他显摆在户部都干了什么。
这次不同的是,二儿子在显摆的同时,也会见缝插针地说两句他的王妃最近喜欢吃酸梅子,酸儿辣女,这胎定能给康平帝生个皇长孙。
若是按照平时,康平帝可能会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赏!
但现在,上朝被朝臣烦,下朝被儿子烦,耳根都落不得清净!
他实在笑不出来,更别说赏了。
听二儿子说完,他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记得你母后怀你时特别喜欢吃辣的。”
晋王懵了一瞬,说皇长孙呢,好端端的,父皇说母后干什么?
康平帝看着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儿子,叹了口气:“戌时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晋王听懂了,规矩道:“那父皇好生休息,儿臣明日再来。”
说完慢腾腾地移出了御书房。
到殿外的时候,他问送他出来的金福:“父皇说母后吃辣什么意思?”
饶是金福见过各种蠢人,此时也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暗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方回答道:“圣上的意思是,酸儿辣女这个说法没什么根据的。”
金福点到为止。
晋王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然后有些生气,父皇难道不相信他这胎能生儿子?
出宫后气冲冲地去了正妃谢静柔的屋子,谢静柔见到晋王表哥眼睛一亮。
自从她有孕后,晋王表哥晚上就鲜少在她这里留宿了,仅有的几次还是她以皇儿想他把他骗了过来。
可这借口用了几次也不好使了。
今日晋王表哥竟然主动过来了。
她慢慢起身迎接,晋王摆了摆手让她别动,她听了后心花怒放。
晋王走近后直接蹲下身,对着她的肚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皇祖父不相信你是皇长孙,你一定要给父王争气啊!”
谢静柔听后眉心一跳,这要是生出一个女儿来,她岂不是没好日子过了?
她也赶紧默默求起神来,保佑她此胎一定是个儿子才好。
六月初十,官员休沐。
沈问、沈慎带着谢小世子在永清左卫切磋了一圈。
谢小世子如今的武艺也练的有模有样,今日他打赢了一个百户,兴奋的小脸通红。
他今年十四岁,身形比之去年又长开了些,因为跟着沈家两兄弟习武,已经退去了举止端方、温润腼腆的模样,眼角眉梢间多了一股恣意,妥妥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三人打的痛快,准备一起回沈府看看爹娘。
自上次沈问被老爹“教训”后,他们兄弟二人就也逢官员休沐就回去,陪着家人一起吃顿饭。
三人策马刚到城门口,就见一人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飞奔而来,那人铁面剑眉,只瞧一眼就能感到杀气森然。
三人不约而同地勒停了马,齐齐看向来人方向。
来人好似早就注意到了这边,临到近处马鞭一扬,冲着年龄最小的谢小世子抽去。
沈问横眉一沉,手里的马鞭也迅速甩了出去。
敢袭击我谢贤弟?做梦!
说着就和来人大打出手起来。
来人见此也不怒,杀气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头一挑,将沈问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随即一手紧紧攥住缠在一起的马鞭,另一只手将沈问拎下了马,将二人的马鞭一扔,徒手和他比划起来。
沈问第一次被人跟拎小鸡仔似的拎下马,气的剑眉倒竖,出手愈发凶狠。
欺负我谢贤弟不算,还这般羞辱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二人打了十几个回合,沈问渐渐落了下风,见此直接朝沈慎喊了起来:“三弟!这人有点本事,我武艺不到家!帮我!”
话音刚落,沈慎就冲了上来。
来人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比武切磋还要叫帮手?”
声音同他的铁面不同,音调微扬。
这听在沈问耳中无异于嘲讽,他冷笑道:“和正人君子比武自是不用叫帮手,和你这等无理之人自是怎么能打哭你怎么来!”
来人一听,朗声大笑:“好小子!懂变通!就是眼神不好!”
说着也不再客气,和沈家兄弟打了起来。
谢小世子本就因打赢了一个百户而小脸通红,此刻见此,兴奋的小脸更红了。
没有丝毫紧张之意,两只眼睛全在三人比划的一招一式上。
即便是沈问、沈慎两人一起同来人过招,时间长了还是渐渐落了下风。
很快,沈家两兄弟被来人齐齐拧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沈问虽被制住,嘴却不闲着:“尔等鼠辈!胆敢这么对爷爷!今日是爷爷大意了!松开爷爷!再大战三百回合!”
来人幽幽地开口:“我是鼠辈,你是爷爷,你不也是鼠辈?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沈问一噎,第一次被人呛了回去。
还待要骂,就见谢小世子跑了过来,他心一惊,刚刚这人可是直接冲着他挥鞭子的,他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小闻溪你快走!这鼠辈是冲着你来的!”
来人挑了挑眉,好整以暇。
谢小世子摆了摆手,兴奋的终于出声了:“爹爹!您快松开二哥、三哥。”
正挣扎的二人纷纷一愣,止了挣扎,别着身子朝来人看去,又看了看谢小世子。
沈问:“啥?你叫他啥?爹爹?”
谢铮松开二人,走到自家儿子面前,拍拍肩膀摸摸头:“长高了!也壮了!”
然后才又转过身来,看向惊呆的沈家两兄弟:“武艺不错!在我手底下能走十几个回合的不多见!”
二人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靖北侯谢铮!
沈问连忙拽了拽发愣的三弟,二人齐齐抱拳行礼。
行礼后,沈问难得的拘谨,站的笔直!
谢铮觉得好笑,不知道他是谁时,这小子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牛犊子一样冲上来就打,知道他是谁了立刻人五人六了起来。
不过这两个儿郎他喜欢,不是说武科考试分别位居榜首和次名?他拄着下巴思量开来,儿子给他的信上说,女儿和沈家也走的很近?难不成是看上哪个了?
他心下一笑,女儿眼光好啊!这两个哪个他都喜欢。
谢侯爷心里美滋滋,笑道:“我家小儿多亏你们照应,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说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走!回府。”
沈家两兄弟目送二人进城才上马回了沈家,一回来就将此事告诉了父亲、母亲。
沈城思量着,看来废除袭职一事是板上钉钉了啊!
谢侯爷回京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武职们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同是武官怎么都会站在一边吧!
俗话说唇亡齿寒,他们就不信,等他们都下马了,谢侯爷一个武将不被波及?
没准下一个就对他动手了呢!
有这般想法的大有人在,其中就有脑子不太灵光的晋王爷。
这些日子上朝,他也听出来了,父皇是想废除袭职制度,他自然支持父皇,还想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翻呢!
可和母后说了想法后,被母后骂了一顿。
谢皇后说:“你这般冲动地冲上去,是要与百官为敌吗?这些大部分可都是武职!若是废袭真成了,你觉得你二舅舅手里的兵权还能保得住?”
晋王一惊,好像是这么回事,便不再往前冲了。
谢皇后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打鼓,这个二弟的性子她还真拿不准,即便兵权在他手里,他真的会支持她们吗?
尤其是母亲和二房还暗里欺负过她的一双儿女。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希望二弟还顾忌血脉亲情。
沈宁自然也听说了谢侯爷回京的事,不过因为赵澜早就告诉过她,她倒是没什么惊讶。
只担心一样,谢侯爷会同意静辞妹妹与江煜安的婚事吗?和她情况不同,静辞妹妹属于下嫁。
一个勋贵武将,一个清流文臣。
她这边正想着,冬竹进来禀报:“王妃,谢姑娘来了。”
沈宁朝门处一看,见只有谢静辞一个人,没有丫鬟跟着,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
沈宁眉头一挑,笑着道:“你该不会离家出走了吧?”
没想到谢静辞竟点了点头。
她走过来将包袱往椅子上一扔,又瘫在了另一张圈椅上,有气无力道:“宁姐姐,你且收留我几日,爹爹好像有心仪的女婿了,让我避一避。”
正喝茶的沈宁差点喷出来,忍着笑问:“你爹爹心仪的女婿是哪家公子?可比得过你的煜安哥哥?”
谢静辞摇了摇头:“在我心里肯定都比不过的,他们都是习武的,爹爹对他们可是赞不绝口,追着我耳朵夸他们,这不才回来几天?听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沈宁:“他——们?”
谢静辞重重地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手指:“他看上的,不止一个,至少两个。”
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