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祝娘子的屋内,赵听淮与祝大郎,还有几位自大名府来的大夫一同围着圆桌坐着。

    几人正聊着什么,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赵听淮你怎么不喊我?!”

    赵听淮嫌弃的看向门口,“你睡的那般沉,我如何唤你?”

    “江郎君。”几位大夫齐齐起身揖礼道。

    “一推不就好了?”江南晨就近选了位置坐下来,随意的摆了摆手,“快坐,没那么多虚礼。”

    他扭头一转,问道:“伯母身子如何?”

    一位大夫道:“今日脉象平稳有力,面色红润,这些日子养的甚是不错,日后汤药还是要喝的,但可以额外吃些食补的药膳。”

    江南晨道:“那你们列个单子给我,需要什么都写上前,需注意的事项也写上前。”

    赵听淮与祝大郎相视一笑,道:“已经写好了,都给甘草拿去了。”

    “咳!速度挺快!”江南晨讪笑了笑,扭头对着祝大郎道:“伯父可有诊脉?”

    “赵大夫日日都有帮我诊脉,便不劳烦了。”祝大郎笑道。

    江南晨看了眼赵听淮,迟疑道:“他这般好心?”

    “嘶!”他话音刚落,便被赵听淮踢了一脚。

    无视赵听淮冷峻的目光,江南晨指着他道:“伯父你是不知道啊!赵听淮以前给我诊脉,给我开黄连!”

    祝大郎知晓两人的性子,看出他是故意的,笑着说道:“啊我去看看她们怎得还不过来。”随即立马起身出了门。

    “啧啧啧。”赵听淮摇了摇头,“你都把伯父吓跑了。”

    江南晨闻言微微挑眉,拿了个苹果啃着,“小平安如何了?”

    “夜里发了烧,我过来时刚退了。”赵听淮叹了口气,有些后悔道:“昨日不该带着她去的。”

    江南晨闻言,沉默不语。

    半晌,他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

    几位大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告辞,总觉着有些话听不得。

    江南晨不急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苹果,稍作思索后说道:“几位舟车劳顿,我已在天香阁定好酒席,劳烦诸位了。”

    “无妨,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是啊,医者本分。”

    ——

    祝平安来时,几位大夫早已去了天香阁,她连个残影都没瞧见。

    赵听淮与江南晨又出了门,不知道去了何处。

    屋内只余杳娘与祝娘子,两人不知再绣着什么。

    见她进来,祝娘子眼含关切道:“可还难受?”

    她是知道祝平安发了热,早上去看了一眼,大夫便来了。

    手脚虽无力,却也不是一点力气没有,祝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脑子里的混沌,开口说道:“好多了,您今日诊脉如何?大夫说了些什么?”

    “一切都好,大夫说恢复的不错。”杳娘笑着拉她坐下来,“甘草煮了粥,等会就拿过来了。”

    这般一说,祝平安才觉肚子空空的,她点点头,手上扒拉着绣框里的丝线,“在绣什么?”

    祝娘子道:“杳娘在绣自己嫁衣上的东西,我给你绣几条帕子。”

    她这才注意到杳娘手里的红布,“怎么不拿去绣楼?”

    虽说嫁衣要自己做的好,但那手艺还是没法和绣楼比的。

    杳娘温声道:“这就是从绣楼拿回来的,我再添上几针便成了。”

    “你可要试试绣些东西?”祝娘子瞧她懒散的样子有些不悦,问她道。

    祝平安伸手拒绝,“我的女红您又不是不知道,惨不忍睹一塌糊涂的,还是不浪费这么好的布和丝线了。”

    说罢,她便起身道:“我去找找甘草,饿了。”

    随即立马跑了出去。

    杳娘与祝娘子四目而对,相视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着手里的绣活。

    ——

    广平府城外,树林繁茂,微风轻轻拂过,茅草屋前一片死寂。

    徐郎君端坐在石桌前,眸光淡淡的看向对面神情自若的赵听淮,浑身散发的冷意似是提前进入了冬日。

    “你来时看见了流民?”

    徐郎君不确信,语气加重的再问一遍。

    他能在翻看昨日记录的尸检,赵听淮忽地来找他,还以为是为了祝平安,不曾想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他扭头看向身侧的黑衣人,“你们都没注意吗?!”

    黑衣人立即低头,在徐郎君的威压下有些颤抖,脊背贴着湿透的衣衫,却不敢动分毫,强行镇定的说道:“暂未有消息传来。”

    赵听淮瞥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这两人接触下来,他大概明白这些黑衣人并非徐家奴仆,更多的像是部曲、或者死士。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说什么的。

    徐郎君深吸一口气,扯着一抹笑意,对赵听淮道:“赵大夫可否具体告知。”

    “城外有,城内也有,衣着褴褛,不仔细看会当做乞丐,我恰巧路过听到了他们说话,口音是外地的,勉强能听出一两句荒灾之类的。”赵听淮蜷着手指,把慧明大师的话隐瞒了下来。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若非记得祝平安当初的样子,他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去查。”徐郎君冷声吩咐道。

    一瞬,身侧的黑衣人便没了踪迹。

    赵听淮见此,微微挑了挑眉,这等身手还真是厉害。

    他微微侧头,说出了来此真正的目的,“平安昨日受了惊,往后便不参与倚红楼一事了,徐郎君若有需要帮忙的,尽可来找我。”

    该是徐少夫人的原因,已经有几家人预测着生产期来寻祝平安的,这些便够她忙的了。

    徐郎君并无意见,“这样也好,祝小娘子涉世未深,这等场面往后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他今日清晨便被自家夫人书信一封骂的狗血淋头,直言他怎能让祝小娘子去这等危险的事情?

    后又告诉他今日不必回府,夫人要去寻祝小娘子。

    这让他也很无奈,明明……人不是他带来的。

    “听闻祝小娘子过两日迁居?”

    他心下一琢磨,或许还可以再弥补弥补,让夫人消消气。

    “嗯,平安的父母要在广平府安定下来,置办了一处宅子和铺面。”赵听淮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等他们搬到隔壁,他便请杳娘和媒婆上门提亲了。

    “好事,想来你们的好事也要快了。”徐郎君打趣道。

    他指尖轻点石桌,脑海里早已将要送去贺礼的东西列了个七七八八的单子。

    ——

    广平府乃旧朝古都,街道四通八达,最中心的街道名唤朱雀大街。

    祝平安头戴幂篱,漫无目地的走在大街上。

    周围摊贩大声吆喝着,唐人点心,钗环首饰,应有尽有。

    隔河相望,一抹熟悉的身影临立于对岸柳树下,正遥遥望着她。

    祝平安顿觉心虚。

    她出来没跟任何人说,只是突然想出来就做了。

    对岸的人脊背直挺,长身玉立,对着她微微挑眉,好似在说“还不过来”。

    祝平安深吸一口气,磨蹭着走上了木桥。

    “赵听淮。”她小声嗫喏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在家里找不到他,出来就碰上了,还真是奇怪了。

    她瞧着赵听淮面色不善,心里更慌了,急忙解释道:“我就是在家里太闷了,出来走走。”

    赵听淮依旧没说话,只淡淡看着她。

    祝平安没辙,她最怕这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了。

    只得软了声音,拽了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我就走走,没走远。”

    赵听淮拿她没办法,早在她从桥上走过来的那一刻,便软了心,“街上太乱,你出来应该让甘草跟着你。”

    “她在忙着跟何婶子做饭食呢,家里人多,她自己已经忙不过来了。”

    祝平安松了手,知晓他没生气,立即眉开眼笑的说道。

    “那为何不等我回来?”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赵听淮一时语塞,他好像确实没跟祝平安说自己的行踪。

    “往后无论去哪儿,我都会和你说一声的。”他俯了俯身,问道:“想去哪里?”

    祝平安摇摇头,“我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

    她拢共来街上几次,眼盲的时候不知道,眼睛好了又出来的少,别说去哪玩了,吃饭都只知道天香阁。

    哦,对,现在还要在加上倚红楼。

    想此,祝平安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她好想念以往跟着阿爷在街上卖草药的时候。

    阿爷支个摊子,她便四处跑,好不快活。

    只是大了以后,阿娘便不许她跟着去了。

    因而青山府的大街她也有几年没怎么逛过了。

    “那我们就随处走走,可好?”赵听淮对哪有好玩的也不甚清楚,他打定主意要去问问江南晨才是。

    两人并肩走着,祝平安忽地想起来,扭头问他,“你去哪了?身上有股昨天焚烧皂角的味道。”

    她刚刚走近便闻到了,只顾着害怕忘记问了。

    “去找徐郎君了。”赵听淮没满她,“倚红楼的事情让他和江南晨去查,我们能帮则帮,过两日有人请你帮忙去接生,这才要紧事,你需得再看看案的手札。”

    祝平安整个人都被他后一句话吸引住了,眼眸里全是惊喜,闪闪发亮,“有人请我吗?!”

    她还以为帮完王令容后,还需得学好长一段时间才会有人请她去。

    赵听淮同样高兴,“是啊是啊,祝稳婆,你又要迎接新生命了。”

    尽管世人对稳婆还有诸多偏见,但只要她喜欢,那便没什么。

    有意义的事情并非一定要人尽皆知,无愧于心即可。

新书推荐: 穿越大唐之我靠绣坊杀疯了 [综漫]杀不死的妻子 最强的满血脆皮 她在无限流当假千金 倒霉蛋也想在怪谈世界做咸鱼 当恐游变萌游 《一叶指门》 明月不予悲 缘分正巧 专属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