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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熙(四)

    赵金赛拂袖转身,冷道:“本公主的耐心是有限的。”

    “帝姬,距离约定期限还有两日。第三日,臣一定会找出幕后真凶。”陆靖安艰难地从地上站起,实在站不稳,只得一手扶着漆柱。

    “侍御史既未找到真凶,为何还敢来公主府自寻死路,难不成真凶藏在公主府?”

    赵金赛转身看向陆靖安,红唇勾起一笑。

    靖安微眯着眼,低头注视赵金赛。晦暗的月光徘徊在靖安的眸底,伴着一句哑声:“若帝姬恩准,微臣定秉公职守。”

    愠色上眉,赵金赛敛起笑意,侧身让开:“侍御史请便。”

    靖安一步步走下石阶,“若真凶是连帝姬也不敢动的人,帝姬会如何做?”

    “是谁?”赵金赛负手抬颔。

    陆靖安转身,一对如炬目光盯住赵金赛。

    陆靖安的目光向上移去,投向赵金赛的发髻,“帝姬不知人间疾苦,战事何艰,只顾自身能否登上高位……”

    赵金赛侧头看向陆靖安,顺着他的目光猜测,陆靖安意指她的满头珠翠,意指她的奢靡荒度。

    赵金赛轻蔑道:“可笑,仅凭本公主一人改变,民生便会不再疾苦,我朝和鞑靼便会休战吗?”

    赵金赛紧盯着陆靖安的眼,缓步走近他,“这临安城中有那么多荒淫无度的富绅贵族,有那么多人隔江犹唱后庭花,侍御史不去告诫他们,反而来此威胁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赵金赛步履如飞,朝陆靖安行去,“侍御史和本公主又有什么区别?”

    陆靖安朝赵金赛走近一步,低头看着她说:“帝姬虽无缚鸡之力,但拥有的权力却足以决定百姓的生死。佛只劝人自渡,殊不知人命如蝼蚁。若是被官家知晓帝姬的背后所为,敢问帝姬又何来定人生死之权?”

    一支金簪蓦地插进陆靖安的心口,陆靖安惊怔低头,赵金赛抬眸冷道:“死人是永远不会出卖我的。”

    赵金赛拔出金簪,陆靖安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处,瘫坐在地。

    淅淅沥沥的鲜血滑落簪尖。手掌紧攥着金簪,用力抹去簪身上的血迹。

    “我戴着金簪,不是因为它配得上我,而是因为它折不断,摔不碎,只有烈火才能熔化它。只有插在我的发髻上,它才会变得价值连城,只有握在我的手中,它才能成为武器。”

    陆靖安看见那身绯色裙袍融进月色,耳畔依稀传来她的声音:“一切都是因为我赵金赛,它才配为金簪,否则它也只是根普通的细针……”

    模糊的视野里,金簪落地。

    沁竹看了眼晕倒在地的陆靖安,问:“帝姬,该如何处置他?”

    赵金赛俯眼看着地面,淡淡道:“他不是说,本公主有定人生死之权吗?这次,本公主将这权力交给上苍,由苍天来定他生死。”

    赵金赛双手合十,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倘若今夜落雨,陆靖安必死;反之则生。”

    天际层层叠叠的乌云环住月亮,月亮时隐时现,只依稀可见黯淡的光,直至最后一缕月光完全湮没,乌云覆盖住天际,正汹涌而来。

    狂风吹开棂窗,不断发出吱呀的声响,侍女小梅看向廊檐下的暴雨,用力关上厢房的棂窗。

    “大娘子,落雨了。”

    小梅盛了一碗甜汤,放在桌上,“雨夜寒凉,大娘子喝碗甜汤再就寝吧。”

    小梅为徐氏披上披风,扶徐氏落座桌边,“四郎回来了吗?”

    “大娘子放心,袄童已经去接四郎君了。”

    “等四郎回来,热碗姜汤给他送去。”徐氏上榻,小梅应“是”替她拉下床帐。

    翌日,风雨瓢泼。

    陆怀柔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撑着油纸伞,绕过泥水坑走进营帐。

    “岳深,算你走运,今日是我伯母下厨,给你做了东坡肉。刚在路上我闻着味,差些就忍不住偷吃了。”

    岳深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菜,敲敲筷子问:“你吃过了吗?”

    怀柔点点头,岔着腿坐在岳深对面,“不许浪费啊。”

    岳深前脚点了个头,后脚就塞一块东坡肉进嘴,又划了一大口米饭,“伯母做的东坡肉真好吃。明天我还要吃。”

    “明天我伯母不下厨。”

    “那……”岳深捻起掉在桌上的米粒舔进嘴里,“那我只能勉强吃你做的东坡肉喽。”

    “我不会。”怀柔站起身,抽出岳深的宝剑,挥舞了几下。

    “不会那算了,到时候我学着做,保证比伯母做的好吃。”言罢,岳深得意地抹了下鼻尖。

    “我不信。”

    “我从前跟我阿爹学过的!”岳深急得站起。

    怀柔持剑要向营帐外走去,岳深忙喊:“带伞!”

    “雨停了。”

    岳深重新坐下,看着剩下的饭菜,瞬间没了胃口。岳深把菜盘放回食盒里,便提着食盒走出营帐。

    怀柔正在武台上练剑,转身之际,突然瞥见正站在营帐门口的岳深。岳深瞧见她的目光,慌忙移开眼神。

    “吃完了?”

    岳深点点头,看着怀柔从武台上跃下,朝他阔步走来,“那我回去了。”

    怀柔伸手去拿食盒,岳深将食盒收到身后,“这么着急回去干嘛。”

    “我还要去月下酿。”怀柔夺过食盒,绕过岳深往军营门口走去。

    “去月下酿干什么?”

    “去见安郎君。”

    岳深挡住怀柔的去路,质问道:“安郎君是谁?为何要见他?”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相亲啊。”怀柔绕过岳深。

    “怀柔。”岳深喊住怀柔。

    怀柔一怔,提着食盒的手心已经汗湿。

    “能不能再等等……不是,我不应该……我没有权利让你等我……”

    岳深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上,怀柔只蹙着眉注视他。怀柔还是第一次瞧见惊惶无措的岳深,两只招风耳再烧一会,都可以直接吃了。

    注视岳深良久,怀柔忽然笑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岳深反而像个受委屈的人,低着头,不敢看怀柔,“怀柔,如果……我是说假如和你相亲的人是我,你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一记拳头就刷地袭向岳深的脸,“不是,陆怀柔,你打我干什么!”岳深捂着半边脸蹲下,忍不住痛呼一声。

    周遭湿闷的空气逐渐升温,裹着尘土的气息弥散开,太阳穿过云层,将阳光洒落在人间大地上。

    岳深抬头看向怀柔,怀柔的头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只有暗影覆盖怀柔的脸。

    怀柔一手叉着腰,语气难免不好:“岳深,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朋友……”

    迎面又是一拳,岳深忙改口:“战友。”

    又是一拳冲来,岳深忙捂住脸,片刻,岳深睁开一只眼,才发现是虚晃一招。

    “我是你大哥!”怀柔怒气冲冲地离开。

    “挨打的人是我好吗!”岳深转过头,看着怀柔的背影渐远。

    傍晚,阴沉的天色抹去了夕阳的金辉,雨势加急,砸落在城郊的乱葬岗上。

    雨水不断冲刷土坡,土坡上的碎石泥泞滚落进水坑,水珠四溅。

    一只手臂破土而出,拨开身上湿重的厚土,满脸泥垢的男子从土堆里爬出。

    “咳咳咳……”男子啐出一口血,艰难站起。

    雨珠滴落剑刃,发出清脆的声响,混杂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

    刃面映出一名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剑刃翻转,横袭地上的男子。

    陆靖安往侧边翻滚几圈,躲开接连砍来的剑刃。手掌摸到一根人骨,陆靖安翻身跪地,拿人骨挡下一剑。

    斗笠男子趁机踹向陆靖安,陆靖安被足足踹飞几里远,又迅速躲开下一剑。

    喘息之间,陆靖安伸手想要摘去男子的斗笠,却被男子敏捷躲开。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杀我?”

    “侍御史身手不错,只做文臣岂不可惜?”

    陆靖安忍着心口处的剧痛,挡住斗笠男子不下十招,趁机寻找逃走的机会,却被斗笠男子砍断后路。

    靖安捂着渗血的心口往前跑。

    终于,斗笠男子将陆靖安逼上悬崖。

    碎石被踢落万丈悬崖,靖安看着脚前深不见底的悬崖,畏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再转身,斗笠男子的银剑直指靖安的眼。

    “侍御史,投靠主人,我可保你不死。”

    “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官拜几品?我得好生考虑过后再做决定。”

    斗笠男子轻笑着说:“死到临头,你还有的选吗?”

    雨水如线滑落斗笠,织成一道雨帘。雨帘间,两对黝黑的眸暗暗较劲。

    薄唇轻叹一声,“陆某刚从死人堆里爬出,阁下不嫌陆某满身晦气,愿给陆某一次重生的机会。陆某感激不尽。”

    斗笠男子蹙起眉,似笑非笑地看了靖安片刻,收起剑刃,转身离开。

    不出十步,斗笠男子回眸,“走啊。”

    陆靖安缓步走到斗笠男子前面,斗笠男子挥掌为刃,打晕靖安。

    斗笠男子一脚踩上陆靖安的心口,“陆靖安,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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