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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你设定的两个角色性格有点意思。”
“但正因此,两个过于有边界感的人物才难以突破关系。他们早就划分出了人际关系的分层区域,最近的位置是朋友而不是爱侣。”
“且先不提那个情感隔离,有反社会倾向的侦探。那个助手本身就很有问题吧?”
“‘温和有礼只是为了更快地解决社交,过度的冷漠与热情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个会被指责、继而影响后续的配合度,一个会面临多次的交际邀请。’”
“能说出这种话,倒还算正常的社交面具。”
“但她出手相助是因为‘常识’?因为这些社会化的教导?‘不应该有人无辜死去,不应该有人承受苦难,这是错误的事情。’。正确的事是‘遵循自然条例,寿终正寝。’?”
“正常人会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持续不断地帮助人?选择成为与危机同行的侦探的助手?”
“非人感太强了,明显是个‘伪人’!”
“可非人类与人类的互动,没什么意思啊……”
“终归是一方强行自我感动,一方被单纯驯化。”
“我想写的就是两个社会中的‘非人类’,一边摸索着靠近,一边观察着相似又不同的对方、并肩前行。”
“双方在不知不觉间磨合却不自知。明明是两条平行线,却忍不住改变出发点,让两条线终有一日交汇……直至出发点不断被重置,成为螺旋上升、不可分离的曲线~”
“回归正题。你想怎么突破两个人的边界?”
“外力压迫,或者……内因爆发。”
“前者失败了。现在只能看看,后者能达到什么效果了。”
·
我没有和艾尔海森吵过架。
即便是争辩,也很快被他转移话题。
我曾经认为这是个例,因为我不是天才,无法和他同频交流。
教令院有的是优秀的学子,也有的是优秀中依旧脱颖而出的天才。
天才负责引领前路,普通人则是夯实基础的跟随者。
这不是什么值得自卑的事情,坦然接受自己的不足,才好正视这个不平等的世界与不被怜爱的自己。
天才有天才的视角,普通人有普通的生活。总不能过于仰望天才而忽略了自己的故事。
——回归正题。
即便是同为天才的卡维学长,艾尔海森与他的辩论也仅仅点到为止。尽管语言措辞依旧犀利、指点核心,却只会指向琐事。
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兴许两位当事人早已心知肚明。
是过去的事情啊……
虽然不会去打探这些隐秘,但眼睛早就看到了他的故事,所以知晓……两位好友曾闹到绝交的过去。
我并不会去戳人苦痛的伤疤,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勇气去承担被迁怒的后果。
即便知晓放任、坐视不理只会让伤疤永不愈合。
其实艾尔海森自己也选择了“逃避”不是吗?
他远没有外表、行动上看到的这么理性、冷静。他是个人,而不是理性的机器。
理念不和是导火索,两人争吵间承认了绝交的事实。后续的教令院分配房产资源时,学长签署了放弃的申请书,将整座房产归属到艾尔海森一人手中。
直到卡维学长为理想承担了过多的债务的多年后,艾尔海森在酒馆多次偶遇,才将他带到这份房产资源面前,与学长签订了租房合约。
从逻辑上讲,是通顺合理的。
从情谊上讲,是好友间的帮助,挽回了绝交带来的二人心中隔阂。
甚至从现实中讲,合约很好的帮助了学长度过低谷。
可是……
天才往往有着他们自己的自尊心。
由高超的学术能力带来的高自尊,让他们清楚以自己的能力不该被救济,不该沦落到这个境地,甚至被同为天才的朋友察觉。
现实让人低头,碾碎着他的自尊心,让他不得不选择同意。所以此后的每一次家务、打扫卫生都是为了补足这份无能为力又期待拉高回原本层次的尊严。
艾尔海森选择了默认,并用苛刻的态度挑刺,减少学长内心内耗、挣扎的时长。
——但他没有说过,甚至两个人都没有开诚布公的对话。
——即便双方内心都梳理清楚了逻辑,知道错误且能理解一部分对方的想法,裂痕也不会因言语而修复。
这样真的好吗?
外人没有资格评判。
所能做的,也只有……
“这个设计方案真的值这么多摩拉?”
咖啡屋内,对面的卡维学长难以置信地追问。
这是他从沙漠中回到须弥城后的第二天。由草神主张的沙漠公益援助工程一期已经结束,派遣的妙论派、素论派等多学派学者已然陆陆续续回归雨林。
“是的。最近出现了很多的科研装置转民用的政策。”我点头确认。
“所以一些富豪想要增强改进安保能力,要对他们的豪宅进行必要的改装。”
“能不改变原有的风格并融洽现有的设计,这份能力我想卡维学长是具备的。所以就向他们推荐了学长你。”
“第一份工作是那位枫丹著名的小说家、剧作家阳月。”
“她……因为个人爱好深受读者喜爱,常年需要增进安保措施的强度。这可能是一项长期有效的工作合同,学长可以试着把握。”
“阳月女士已经逛过那座有名的卡萨扎莱宫。”
“对学长你的审美风格和工作能力,还有勇于承担债务的道德标准都很认同。”
“她说……连这种巨额债务都愿意承担,这份简单的工作合同想来更是不会逃跑了。”
卡维一时语塞,联想到了被甲方痛苦折磨的日日夜夜,但还是满怀诚意的对眼前这位并不熟悉的学妹表达感谢。
他记得这位学妹,她和学弟艾尔海森曾在咖啡屋里聊天,显然关系不错。愿意出手相助,也是沾了自己学弟的光。
换做以前,他不会轻易、坦率的接受,但在被社会毒打多年后的现在,他只会感谢任何一个愿意表达善意的人。
得到了联系方式后,卡维学长便离开了,连饮品和甜品都没来得及端上来。
——真是位行动迅速的学长。
我等待着咖啡端上桌台,眼角余光瞥见艾尔海森从隔壁桌起身,坐在了身旁。
我往里挪了一个身位。
“明明可以坐对面,跟我挤一个位置做什么?”我的不满被他接下来的话轻易抹消。
“这顿我请。”
“好的,请坐。”
简单、安静的解决咖啡和甜品,二人无话。
只在最终离席时,我听到艾尔海森起身前擦过耳畔的气音:“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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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手是不是傻在原地了?”
“侦探也没好到哪里去!快步离席不也可以分析成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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