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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一个人独自承受?
我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例如……
拉着某位不在此地却与本次事件密切相关的当事人下水。
艾尔海森接到通讯后并没有立即赶到身边,而是传送落地后在建筑群闲逛了一圈,于放松警惕的午休时段翻进了休息室内部。
天知道他是怎么摸清私人休息室的位置,这可不会标注在路线图上。
他敲了敲窗玻璃,沉闷的声响吸引我抬头注目。
“又不是……咳,你的行动是不是有些……不够正大光明?”我与他隔着窗玻璃对视一眼,认命的替他打开了窗户,见他安全翻进房间,才合拢门窗缝隙。
四下无人。
我得出结论后,隐约察觉不对:这么鬼祟做什么?
“过段时间,辞职的手续就能成功办理,我不想在关键时刻被人抓住把柄。”
艾尔海森扫视周围一圈,满意的倚靠在对面的空长椅上休憩。他倒是格外放松,如入无人之境。
——我不算人吗?
——不过他平日里也差不多这幅态度。甚至有教师暗地里举报他不够尊师重道来反驳贤者们的议案。
“……你说的‘把柄’,是指贤者们提出的‘代理大贤者夜以继日操心事务,合该转正’的议案?”
以他向来异于常人(追求权势)的观点判断,他口中的“把柄”应当是这个意思。
我不会去猜测,而是直接询问。毕竟这家伙向来喜欢糊弄,用模棱两可的态度应付自认聪明人的学者。
谁知道他会不会用同样的文字游戏对待我?
“哦?连近几个月【一直】待在沙漠的你都清楚这些议案?看来他们打算用舆论推动进程……”艾尔海森无所谓贤者们的手段:
“与其花时间留住一个想走的人,不如尽快找到下一位接任者。”
“有野心的贤者全都参与了之前的造神计划,现任的贤者大多醉心学术。聪明人都在观望,现在连新任大掌书都未推举出来,你确定要卸任?”
——或是说,你确定你能卸任?
艾尔海森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并不在意的挑眉:“我之前说过了,那是神明该担忧的……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运行,代理大贤者应尽的职责我也做到位了。”
“眼下,他们大多关心公告中传送装置的试运行。”
“就我的体验而言,传送对平衡功能及协调能力的要求颇高。”
“它的原理基于你给出的传送阵,虽然试着转换,但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产物,想要完美融洽的纳入提瓦特力量体系内……还需要更多的参数调整。”
他无心多言职位的话题,自如的切换到了重点的传送课题上,我也没必要不识趣的追问下去。
——他刚才是不是将重音放在了“一直”这个词上?
——又不是没有回须弥城给他带几份特产和古文明的原本……他大概不是在暗示“我应该多留驻须弥城”吧?
“实验数据我倒是收集了不少……”
“还记得我在通讯里跟你提到的那些学者们吗?”
“我从秘境里捞出他们后,就安置在这处聚集点。他们的学术热情很充沛,即便同珐露珊前辈一样在里面推演公式近乎二十来年,看到新奇的理论与研究方向依旧充满精力。”
“你在考虑他们回归教令院后的生活?还是指,他们申请参与我们的合作课题?”艾尔海森询问时,不自觉的侧过脸去、偏移了视线的落点。
这份本身并未察觉,却先由肢体展露的回避之意……
——他在抗拒有外人加入合作课题?
他在精细肌肉的掌控力早在最初就让我体悟深刻,没道理现在暴露明显……
不是在暗示就是……因为他在我面前远比以往放松,没有刻意控制情绪。
不管哪个原因,他的态度都已被我察觉。
“唔。你是怕他们参与课题后,还需要帮忙指导理论基础?”
他眼神未变。看来这个原因不是核心。
“双方配合不够默契,需要花费时间在沟通上?”
他抬眼看我。这句话可能接近问题关键了。
“……总不能说是,嫌他们出现太吵闹,影响了学术氛围?”
通俗的、换一句说法便是:破坏了二人世界……不,以他的观点,应当是真的嫌弃吵闹嘈杂。
艾尔海森换了个姿势,“如果他们之前的研究方向与现课题不一致,就没必要强求。”
看来是隐晦认可了我提出的理由。
“当然。至于那两位申请人……我认为你有必要去见一面。”
我认真看他:“无论你是否同意他们的申请。”
艾尔海森从我的态度中察觉到了郑重,从见面起、便若有若无偏移视线落点的目光终于回归,与我对视。
片刻、又或是短暂的视线相接,他点头同意。
文字、符号往往能成为力量的载体。正如纳塔的龙语言研究,字节的发音、轻重调都能带来不一样的变化,赤王文明流传下来的文字同样有这样的功效。
倒不是说提瓦特通用语不可使用,只是通用语被人所熟知,那么被恶意更改、扭曲的复制品外传的可能性更高,带来的隐患与弊端也会更为深广。
但传送装置研究出来就是为了造福民生、利于运输,所使用的文字过于偏僻生冷也不行。
思前想后我们还是选择了须弥学者惯例学习的第二种语言,赤王文明古文字。
相同的文字用于联通两个传送装置节点,借助素论派对地脉的研究理论、借助我此前对地脉传送的体验与探索、借助因论派古籍中记载的地脉信息更迭……
终归是个需要广博学识的学者才能参加课题的深入研究。
——艾尔海森的考虑不无道理。
——但这不是我唤他过来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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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灰发学者正与他的爱人讨论。
我与艾尔海森没有靠近,只是远远观望。
他陷入沉默,环臂抱胸,予以长久的注视:“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那名灰发学者的面目轮廓与他相似,年纪也与他相仿,外人一看便有领悟,他们之间存在着血缘的关联。
学者的爱人眉眼更为柔和,与学者讨论时更是嘴角含笑。
艾尔海森不怎么有情绪波动,难得流露笑意时,也如那位女性一般柔和、与人拉近距离。
——显然,那两位是艾尔海森曾提及的“幼年时去沙漠调研、意外失踪的父母”。
我不怎么询问他的过去,但艾尔海森似乎并不介意谈论,偶尔闲谈时会提到抚养他长大的祖母,没什么印象、仅仅存在祖母口中的父亲母亲。
只有家中保存的读书笔记上留有父母的批注,能让他短暂了解这两位素未蒙面的长辈的思想、三观。
或许他自小遍阅家中典籍,也有试图了解父母、追逐父母的想法。
“不高兴吗?”
“不想去和他们聊一聊吗?”
“哪怕是作为陌生人,或者同一研究课题的未来同僚?”……
这些问话含在口中,我没有将其吐露,只是在旁观察艾尔海森的表情、目光……
还有……
“先吃饭吧。传送过来,有些消耗精力。”艾尔海森冲察觉到我们动向的灰发学者点头致意,牵着我的手拉去食堂。
——他什么时候学会我这招了?
——还有……最近新进了一批瓜果,我要不要先品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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