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樵夫名叫朱康,妻子是柳家村人,常年以卖柴为生,也与妻子一同务农,还有一双儿女。
原本靠夫妇二人的辛勤劳作,日子过得尚可,足够温饱。
可惜,这几年世道变了。
自从蛮族携妖物侵扰频频,东翰国不复曾经开国时一统中土之强盛,彻底暴露国力衰微的事实。
皇帝年纪尚轻,太后多年掌政不放,因此外戚当道导致官职沉疴,又因战事多发重徭厚赋,老百姓已是民不聊生。
山精野怪又常出没民间食人,人命如芥。
见黎禾面色凝重,朱康叹气安慰:
“乱世岂是我们小老百姓能左右的,我们能顾好自己不被发买就不错了。
快走吧,入夜就怕遇到妖怪。”
黎禾惊讶问:“什么妖?”
“你不知道!?”
朱康压低嗓音,小声道:
“两年前开始,附近总有人失踪,传闻是虎妖作祟。”
“可有人亲眼目睹?”黎禾神色严肃。
竟然真的有妖在她的辖区作恶!
可她现在遇上妖,暂且没把握能赢。
经过日夜专攻苦练,她只来得及掌握三项法术。
千嶂游龙术是她最娴熟的法术技,攻击力强,追踪和防护一体,就是消耗仙力特别快,不能长期多次使用。
其次是变身术,方便她在人前现身,及时了解群众的生活,掌握人文信息。
虽然变人还不是很熟练精巧,但粗糙的形象已经够用了。
最后是遁地术,也称缩地成寸,本就是地仙的她最易学习,方便她疾速移动,满山遍野的跑任务调查。
她或许能保命而退,却不一定能护住广大群众。
她还不够强。黎禾默默攥紧拳头。
朱康迟疑:
“那倒没有听说。也可能是被人拐了去。
我去县城卖柴,也曾看见通缉榜上有穷凶极恶的人拐子,男女老少不忌。”
他说到兴头上,推测道:“被拐的机率应该更大,我多年在林中没遇见过老虎,熊倒是有。”
朱康突然想到什么,嗓音像被人掐断失语。
官府说过,若乡里有陌生人可要仔细提防,人拐子会专门提前踩点,了解受害者的情况。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樵夫惴惴不安的回忆起方才的交谈,脸色一白。
他他他把家里所有情况交了个底朝天!
细想之下果然很可疑,此等高壮汉子似是练家子,说是寻药但根本没着急问他。
难不成对方图谋的是他家娃娃,找机会就拐走他们?!
朱康越想越怕,不知情的黎禾还在套近乎,笑问: “您平时都呆在山上吗?只留妻子和小孩在家,会不会担忧啊?”
还在试探他!
樵夫强压惊恐,赶忙撒谎:“哎哟!人有三急,我去树边解决一下。”
“好的,我在此处等你。”
马上转身,黎禾不敢回头看,心想非礼勿视。
奈何她听力非凡,樵夫着急忙慌的狂奔,匆忙的脚步声皆落入她耳中。
黎禾困惑的回头,有一丝茫然。
他撒尿这么大动静吗?要跑如此遥远?
虽然不理解但尊重他人的癖好,黎禾老实地等了许久。
直到日落西山,黎禾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好像,被丢下了?
——
树影憧憧,张牙舞爪的阴翳攀在惊惧不安的樵夫身上。
总算甩开了。
汉子应当不会追上来了吧?
他必须尽快下山,提醒家里人最近不要给生面孔的人开门。
刚迈开一步,他忽然浑身寒毛直立。
腥臭阴风扑鼻而来,他已是脚下一空。
“啊!!我的腿!”
撕肉断骨的剧痛令他惨叫连连,倒地不起。
朱康抬头,对上一双凶戾嗜血的兽瞳。
残阳似血,映照着吞肉饮血的狰狞兽脸。
“虎爷!求求你别吃我!
留我一命吧!”
血色尽失的朱康苦苦哀求,身下拖出一条血河,染黑了柴木与尘土。
他的半条腿已经不知所踪。
满嘴鲜血的虎妖轻蔑的擦嘴,嗤笑道:
“你以为老子想吃你吗!又老又柴。
若我放你一命,你必须乖乖带家里的娃儿过来,如何?”
它的眼中只有贪婪的凶光,虎妖显然更垂涎气血充盈的孩童,视作补品。
近三米高的庞然巨兽舔着利爪,似在回味。
朱康惊骇,快要晕厥的痛楚中恍然大悟:
“你早已盯上我!不不不,是我家娃儿!
畜牲!如此歹毒!”
愤怒令他无视身体的痛苦,心底却害怕极了。
此虎妖必定筹谋已久,哪怕他以身饲虎,妖怪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娃娃。
“怪只怪小娃筋骨奇佳,就算我不吃,也早晚进别的妖怪嘴里。
放心!你家妻儿我会全部吃掉,好让你们一家团聚。”
被樵夫绝望憎恨的眼神愉悦,虎妖放声大笑,啸震山林。
“既然不愿配合,你进我肚皮里呆着去吧!”
利爪破空,直取樵夫性命。
“叮!”金戈争鸣之音挡在血人面前。
朱康竭力撑起眼皮,想看清是谁挡在他身前。
云纱猎猎,青丝飘动。
神色冷酷,黎禾手持错金玉鸠息壤杖,里面澄灿的法力流光溢彩,香云华袍,威严庄丽。
她翻手一挑,虎妖便被息壤杖的余威震开,凌空一跃落伏于地,划破地皮数米之长。
明眸微眯,黎禾皮笑肉不笑道:
“您还怪好妖的,懂得团圆的重要性。作恶时,倒是更令人不齿。
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属狗的。”
她的嗓音冷冽得能劈开这方天地的恶臭:
“我也送您回去见家长团聚!”
本就被明视大王赶出地盘,现在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虎妖火冒三丈:
“呸!哪来的黄毛鸭羽头,老子干不掉明视妖王,难道还吃不了你这细皮嫩肉!”
它猛扑突进,应敌便是一招巽风裂穹爪,凌厉气刃破古柏。
“这个词叫黄毛丫头。没文化不是您的错,毕竟您是一只畜牲。
但没文化还爱叫唤,就是您的不对了。”
黎禾施展千嶂游龙术,土柱似春笋破地而出,高耸层叠,不但护住她和樵夫,还绵延追击虎妖,如地龙游曳。
她的话听得虎妖血压飙升,越发暴躁气息不稳,一时躲闪不及造成节节败退。
黎禾趁机救人,朱康不知何时已晕厥,气息微弱,若不及时止血恐怕会失血过多而亡。
可她还没完学习治愈术,就怕用完治愈术樵夫变成三条腿的蛤蟆了。
对了!还有百宝锦囊,白无常说过里面有丹药。
黎禾急忙伸手探入百宝锦囊内,里面空荡摸不到边界,她默念三遍:止血丹。
拿出来一看——美颜丹!
不是……百宝锦囊太不靠谱了吧?!
黎禾气笑了。
“人命关天!再拿不到丹药,我就把你塞到虎妖的嘴里当抹布。”
她不死心再次找止血丹,在百宝锦囊内乱掏一通,竟然真的拎出一小瓶贴有“天葵止血”字样的丹药。
不愧是地府的法宝,不但能装,还通人性。黎禾腹诽。
喂完樵夫两颗止血丹,黎禾见他面色恢复红润,神情不再痛苦就放心了。
她施诀将樵夫先送回神庵,起码有她的土地神结界庇佑,那里不会再有妖魔野兽伤害柴夫。
而且千嶂游龙术极度消耗法力,她支撑不了太久,必须速战速决,避免拖垮自己被虎妖看出端倪。
黎禾踏“龙”前行近攻虎妖,配合千嶂术远近围剿,步步紧逼。
虎妖一瞧煮熟的鸭子飞了,怒火中烧,腾空停在古柏树枝上,吸腹气沉丹田,张嘴使出庚金肃杀吼。
震天动地的虎啸惊飞整座山林的雀鸟,似有万剑兵戈碰撞,此起彼伏荡穿山谷。
竟然连连震碎追来的地龙,破开瓮中捉鳖之势,庚金肃杀吼排山倒海般朝黎禾轰鸣而来。
虎妖暗自得意。
这是它苦练二十年的绝技,可不是一般小喽啰能应付的。
“大嗓门很适合当宣传员,喇叭都省了。”
却见黄毛丫头黎禾气定神闲,倒让虎妖忍不住紧张的听她喊出大招:
“声纳反弹手机壳!”
她高举小小一块长方体,肃杀吼便忽然消失,如同被漩涡吞进去了。
不等虎妖反应过来,二重奏的肃杀吼汹涌地向它卷来,震得它睚眦欲裂,两耳一痛。
“你这又是什么法宝!如此厉害,能反噬我的绝技!”虎妖愤愤不平的质问。
黎禾郑重的摆出长方形物件解惑:
“此物叫做,手机壳!
准确来说,是地府神仙配套的工作手机壳。”
手机壳有天然声纳纹路反弹音波,可一比一还原音波效果。
“啧啧,小虎同志你太过时了。”
黎禾蹲下身,与重伤倒地的虎妖平视,露出粲然一笑:
“记住,我可不是黄毛丫头,我比你年长。
你该叫我——黎姑奶奶。”
扎心的话语气得虎妖口吐鲜血,险些迸溅到黎禾。
她顺势一闪,狡猾的虎妖借此机会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逃?
压根没收敛的妖气将它的行踪暴露的一清二楚,黎禾当然乘胜追击。
她遁地而去,一路追逐妖气,再探头时已是月上屋脊,入夜了。
妖气消散的不远处,竟然有座偏僻院落。
家丁模样的两队人高举火把巡视院外,枪脊盾肘,目视利如鹰隼。
一簇簇跳动的焰火成了深山里唯一的光亮,随着巡逻者的消失,整座院子没入夜色沼泽中。
隐约间,紧锁的院门内传来哀绝绵绵的琴声,寒意入骨。
黎禾已成仙体倒没有不适感,只是面露困惑。
她查了查人口普查表格,这一片区域没有显示在册。
她的工作出现了纰漏!
幸好及时发现,还能补救改数据!
不对,虎妖可能藏匿院中,听琴声有人还住在院子里,必须找到虎妖以免伤人。
黑白无常提醒她的话回响耳边,她一时犹豫了。
不会是妖怪的陷阱吧?
琴声此时如倩魂啜泣,不甘又幽怨的催促黎禾做决定。
黎禾审视处处诡异的院子,把心一横跑向竹制大门前。
管他是人是妖!
以保护群众人身安全为先!
她正要直闯门户,可想到禁忌事项有不能真身示人太久,而且要提前打报告。
黎禾凝神运用变身术,庄严云纱化作青衫罗衣。
她摇身一变,化作妙龄少女,像是哪户人家娇养的大家闺秀。
黎禾礼貌敲门喊道:
“里面的姑娘,我家猫跑进去了,你有看见它吗?”
琴音骤断,四下寂静。
院内彻底没了声响,黎禾不死心再敲了两次门,都无人回应。
不会被当成坏人了吧?黎禾担忧极了。
为难之时,院内突然响起一阵“乒啉哐啷”,像是打翻了许多物件。
难道虎妖按耐不住袭击了女同志!?
黎禾当即管不得礼貌规矩,穿墙而入救人。
映入眼帘的一幕使她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