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眼瞳转了转，没有说话。

    她并没有催促，只是重新握紧他的手。昔词将昨晚的后续处理娓娓道来，听到宁尧逸的消息时，宁昭终于有了反应。

    他侧头，空洞的眼神聚焦，像是一直抽离在外的魂魄归位。

    她和宁昭对上视线，他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昔词心里生出不解，昨晚她找到宁昭的时候，宁尧逸已经昏迷了过去。

    监控只有两人画面，并没有收录到两人的对话。在她赶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宁昭变得如此异常。

    “身体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回答她的是宁昭未曾有任何情绪变化的，紧盯着她的眼睛。他还是沉默。

    她呼吸暂缓，宁昭的反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昔词俯身拥抱宁昭，“是我啊，我是昔词啊，你说句话吧。”

    宁昭：“……”

    苍白的手腕上露出青色的血管，他已经输完药，手背上的针孔被好好地包扎着。

    靠近他的人体身上有温暖从这个热源传递过来。他有些恍惚，是什么呢？

    昔词：“宁昭……宁昭……宁昭……”

    宁昭眨了眨眼睛，是什么呢？他搞不明白。没有人会用这种语气叫他，是谁呢？

    宁尧逸醒了之后，他要怎么办，要逃吗，他能去哪里？

    好想回家，好想……妈妈……如果他没有父亲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回宁家就好，如果能多陪陪妈妈就好了。

    他抬起手回抱，嗓音干涩，“妈妈病了，需要很多很多钱做手术，我没有钱。

    “宁家有钱，只要我听话，他答应我会给我妈妈治病……我一直一直都很听话，从来没有反抗过，所以的委屈我全部都忍下来了。

    “我没事的，我很听话的。妈妈一定能治好病，我长大了，我会赚钱，我和妈妈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昔词拧紧了眉，心里愈发不安，“宁昭？”

    “可是，妈妈死了。妈妈她不要我了……我明明那么听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离开我……”

    昔词：“都过去了，宁昭你不要再想这些。不是你的错，是疾病带走妈妈，她没有离开你，她没有抛弃你。宁昭，你看着我！”

    她捧过宁昭的脸，两人对视，“不要在想了，你醒一醒……”

    她的话断了，泪水溢满他的脸。她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为他擦掉泪水。

    “哭吧，我会陪着你。”

    泪水湿透了她的手，她便用纸巾，耐心地为他拭去泪珠，一直到他的眼神终于落到她身上，一直到他在噩梦尽头看到她，一直到他从默默流泪到泣不成声。

    她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当恐惧被她温柔地拂去，他在绝望中再次看到希望，潜意识里快要被冻成冰的血液再次流动。有人回应了他的求救，在他快要堕入深渊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宁昭：“学姐……”

    昔词：“嗯，我在呢。”

    “呜，”宁昭哽咽出声。

    梨香飘起，看不见的信息素从她腺体释放，她无意识安抚了omega。

    可靠的，令人心安的。alpha的信息素释放出这样的信号，试图让omega不在害怕。

    宁昭抱紧她。

    溺在潮水的坏情绪被打捞上岸，阳光一晒，便化作云烟。他的胸口一下放松了，像是憋气太久的人终于能敞开胸膛大口呼吸。

    这个信息素都不能控制的alpha安抚了他。

    他的鼻间梨香萦绕，学姐的怀抱如想象中的那么温暖。

    宁昭大声哭泣。

    “我打抑制剂了吗？”他知道自己中了药，昏迷前身体也进入发情状态。

    昔词轻柔地拍拍他的背，“没，只是解药。”

    医生还说他的身体曾注射入过多的抑制剂。这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现在他这样样子，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如果说刚开始她拥抱宁昭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现在他已经彻底软下来，贴着她的怀抱，全心全意地依靠这她。

    她维持着这个俯身拥抱的姿势直到失去力气，才动动手臂，在宁昭没有反抗的情况下，松开了他。宁昭再次躺下。

    他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侧过头看着她，梨香将他空洞的胸腔填满，他感受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我有一段时间，要频繁地见不同的alpha……”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情绪，“宁远致要求我去，我不能拒绝。我害怕反复地陷入发情期，便每次去见alpha前后都会给自己注射大量的抑制剂。”

    昔词咬牙。宁远致，宁昭的亲生父亲，也是宁尧逸的父亲。

    宁昭：“……所以，后来医生便不让我在继续用抑制剂了。”

    当然也可以继续用，只不过要付出代价，轻一点再也不能生育，重一点腺体提前萎缩危及生命。

    昔词：“别想这些了，以后都我在。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宁昭虚弱地回应：“好。”

    ***

    在宁昭平复好心情，情绪稳定后，昔词联系了医生，给他仔细做了全身检查。

    隔壁的宁尧逸还在昏迷着，宁家已经收到消息，宁父也到了医院。

    不过那边有涂年父母应付了，她不准备掺和。她能感到宁昭对宁家还有宁尧逸的态度不对劲，她也不想让宁昭在受打击了。

    昔词告诉严霜，如果宁父要问责宁昭那边通知她，她替宁昭去。

    监控画面清清楚楚，是宁尧逸先强行要带走宁昭。另外追究其根本，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也不是宁昭。

    但是出乎意料，宁父并没要见宁昭，甚至在了解事情全貌后，没提到一句“宁昭”，直接把这个人忽略掉。

    涂年想要亲自和宁昭道歉，严霜把人带了过来，昔词并没有拦着。

    涂年：“对不起……”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病床上的人并没有什么触动。

    昔词坐在宁昭旁边，他看了看她，对涂年说：“你走吧。”

    他不想原谅涂年。

    即使他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对抗涂家，可是身旁的人却仍然给了他拒绝的勇气。

    涂年还想说什么，严霜见状带他出了病房。他们离开后，身心疲惫的宁昭在学姐的陪伴下慢慢睡去。

    昔词找到了严霜，她当对方是朋友，有些话必须要转达。

    “涂年迷恋宁尧逸，这次差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他恋爱脑似乎已经令不清好坏了。”

    严霜：“他不会轻易转变对宁尧逸的感情。”

    昔词：“宁昭说他母亲死前见过宁尧逸，他怀疑母亲的死和宁尧逸有关。虽然只是猜测……”

    严霜：“我知道，宁尧逸这个人并不简单。”她本就不喜宁家父子。

    昔词犹豫，她只正面接触过宁尧逸一次，虽然很不愉快。她最终还是没说自己对宁尧逸的感受。

    她想要转达的已经转达了，宁尧逸的这个人是好是坏还有待勘察。

    宁昭不想继续住在医院，他醒来后便想回去。昔词不放心，咨询了医生，他并没有什么外伤，□□也解毒了，确实可以出院。

    她这才放心。

    宁昭回了家，主动请假修养了两天。直到他的情绪和状态都恢复了正常，才和昔词说重回学校。

    她其实有些犹豫，但是让宁昭一直待在家里也不行，如果真的是心里创伤，还是要多交朋友，保持好心情才行。

    让他回去上课，回去兼职，回到他熟悉的生活也好。

    只是她要求宁昭不能逼自己太狠，累了要休息，心情不好要找她倾诉。

    宁昭全都答应了，“谢谢学姐。”

    “嗯，”昔词好哥们似地拍了他一板，“我们是朋友嘛，所以你有事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宁昭笑：“好。”

    怕宁昭还想着以前的事，昔词准备将学驾照这事提前，让他现在的生活丰富起来，这样宁昭便不会总沉溺过去的伤心事了。

    她和宁昭两个人，一起报名学车。

    放学路上，两人一起回家。宁昭提起她信息素的事。

    “学姐，你信息素释放障碍是不是好了？上次在医院，你用信息素安抚我了，我情绪能镇定下来也是因为你。”

    “是这样没错。”昔词有些惊讶，倒不是说她对这件事没有感知。

    想着想起当时宁昭的状态，她都有些害怕。当时她太想帮帮他了。

    如果她都不帮帮他的话，他身边就没有人了。

    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自己那天是如何让信息素释放而出的。

    可是也是从那天起，她一直休眠的腺体有反应了。

    她可以控制腺体释放信息素了！

    虽然不是每一次都成功。但在那之后，当宁昭在家一个人独处时，他陷入梦魇，身体变会散发出腐败变质的味道，如同快要腐烂的面包。

    她察觉找到他时，宁昭便是一副失去眼神焦距，面无表情但流泪满面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都会过去将宁昭抱住，用信息素安抚他。

    每一次都成功了，每一次都能很快唤回他的神智。

    可是她自己私底下想尝试释放点信息素自己闻闻时，便总是失败。

    昔词将这个苦恼告诉了宁昭。

    他偷偷有些开心，听学姐的描述，他在她哪里似乎是特别的。

    特别的，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一个词。

    宁昭：“至少我们的治疗很有效果。既然和我在一起时能释放信息素了，那我们要不要试试下一个治疗阶段？”

    她思索，“之前的第一阶段，用你的信息素刺激我，已经初见成效。说不定，等第二阶段，我们信息素交融后，我这个不能百分百成功的问题，或许能改善。”

    宁昭微笑^_^

    昔词：“那好吧，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在开始第二阶段治疗吧。”

    他的情况不稳定，她担心他。她自己的事，倒没那么急。

    宁昭：“嗯，好。我希望学姐早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