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夏海嫣辗转反侧，床铺冰凉，她的心却比床还冷。

    脑海里，全是程皓的影子，从大一开始，他就那样不声不响地守在她身后，无论她往前走得多快，回头，总能看到他跟着，不远不近。

    她和家人吵架，赌气离家出走，一通电话，程皓二话不说地骑着追风摩托车，风尘仆仆赶来，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

    她暗恋失败那段时间，在寝室里哭得天昏地暗，程皓就坐在走廊上，一根又一根地削着铅笔，直到身边堆成一小座木屑山。

    她嘴馋想吃山下夜市的鱿鱼羹，即使外头风大雨狂，程皓也会骑着摩托车飞奔下山，买回一碗热腾腾、特地叮嘱老板“不加辣”的鱿鱼羹。

    这些片段，一幕一幕，像潮水般席卷而来，压得夏海嫣喘不过气来。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眶酸涩，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她不是刘馨，无法像她那样无畏地去爱。她总是想太多，未来、工作、父母的期待……一张张无形的网，困住了她所有的勇气。

    那天在词曲社门外，刘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她：“夏海嫣啊，程皓到底哪里配不上妳？白彤彤那么有魅力，他要是真的被勾走了，你不要后悔。”

    当时，她只低头笑笑没有回答，如今回想，每个字都像针，扎在心头。

    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害怕错过，害怕失去，害怕那个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男孩，再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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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皓，已经消失两天了。

    从那天载白彤彤下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他。

    赵大头说，程皓连宿舍阿姨那里都没有请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在宿舍，没有上课，没有去图书馆，也没有出现在豆花店，撞球间更是空无一人。

    可是，他的追风摩托车，还静静地停在那棵老梧桐下，像被遗弃的信物，孤零零地，刺痛着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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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最后一堂课，夏海嫣几乎靠着意志力撑了下来。

    颜丽萍轻轻拍拍她的手，眼里满是担忧；叶盈盈则嘟囔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结果换来刘馨不客气地骂：“闭嘴啦，小不点！”

    下课铃一响，夏海嫣像是被什么猛然点燃，抓起背包就冲了出去。

    她一路沿着石阶奔跑，穿过杜鹃花小道，踩过碎石路，狂奔到仰山帮曾经去过的每一个角落。

    撞球间空无一人，豆花店老板娘正在收摊，图书馆门前的告示板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夏海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在胸口疯狂撞击，脚步踉跄却不肯停。

    风在耳边呼啸，像有人在耳边不停嘲笑她的迟钝。

    她忽然想起了——梦幻湖。

    是啊！梦幻湖！上一次她因蓝烈伟伤心，程皓就是到梦幻湖拯救了她！

    她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现在才想起梦幻湖！那时，程皓对她说：“我来了，没事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梦幻湖也是仰山帮的秘密基地。

    大一的那个夏天，他们因为考试失利，一起逃课跑到那片小树林，找到一个藏在树影后的小池塘，水面倒映着蓝天和云朵。湖边杂草丛生，湖水并不清澈，却因为有他们的笑声、眼泪、誓言，成了最重要的地方。

    赵大头曾经笑着宣誓：“以后谁心情不好、谁失恋、谁考试挂掉，统统来梦幻湖，湖水不会笑话你！”

    从那天起，梦幻湖就成了仰山帮疗伤的秘密角落。

    夏海嫣咬着牙，冲进小树林。枯黄的落叶在脚下咯吱作响，风吹得树影婆娑，夕阳的余晖洒在林间，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奇迹拉开帷幕。

    穿过最后一片林子，梦幻湖终于出现在眼前。

    天色已经昏暗，湖面泛着微微的银光，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湖水静静地荡漾着，荡漾着淡淡幽静与伤怀。

    而他，就坐在湖边，抱着膝盖，安静得像一块孤单的礁石。

    程皓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耳机垂在脖子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整个人缩成一小团，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程皓！”夏海嫣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声音因为太用力而发颤。

    程皓抬起头，望着她，眼神里一瞬间写满了震惊与脆弱。

    耳机滑落在地，他僵硬地站了起来，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干嘛来找我？”他的声音沙哑，硬撑着冷漠。

    夏海嫣停在他面前，喘着气，咬着嘴唇，眼眶湿润。

    “对不起……”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哽咽到破碎。

    程皓盯着她，眼底的压抑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咬着牙低吼。

    “我喜欢妳，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妳从来不知道？”

    夏海嫣睁大眼睛，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

    下一秒，程皓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腕，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不是轻轻的吻，也不是犹豫的靠近。

    是带着两年的压抑，带着委屈、喜欢、害怕、心疼，狠狠地、毫无保留地吻了她。

    夏海嫣瞪大了眼，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在他炽热的怀抱和急促的心跳声中，渐渐地软了下来。

    风吹过湖面，吹乱了她的头发，吹皱了湖水，也吹得她的心脏砰砰作响。

    她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沦陷在程皓的怀抱里。

    吻了很久很久，久到世界仿佛静止，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交叠着。

    程皓终于松开她，额头抵着额头，气喘吁吁地低声说：“夏海嫣，以后再也不准丢下我，一个人跑走。”

    夏海嫣红着眼眶，哽咽着点了点头。

    程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又傻又甜的笑容。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故意坏坏地低语：“以后在仰山，老子罩妳。”

    夏海嫣气得脸红，轻声抗议：“你才不是我老子……”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嗔诉。

    她低着头，嘴角微微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问了一句：“那……白彤彤呢？”

    语气轻得几乎被晚风吹散，却还是带着一点点小女孩的醋意。

    程皓怔了怔，随即忍不住开心地大笑出声。

    原来夏海嫣也会吃醋，而且是吃他程皓的醋，程皓开心得想跳下梦幻湖，告诉湖水，他终于得到他心爱女孩的真心。

    他抬手揉了揉她乱掉的刘海，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快乐：

    “妳才是我想带去海边的人。不，夏海嫣，我想带妳去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不论哪里，我都只想带妳一个人去！”

    程皓终于大声的、毫无掩饰的，第一次在夏海嫣面前诉说自己的爱意。

    夏海嫣红着脸别过头，却还是被他轻轻捞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梦幻湖的水光在风中荡漾着，他们的青春，在这一刻，悄悄地，发了光。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