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B补充道：“我们是魔法植物学系的学生。”

    洛恩在地下城看过有卖巴希尔草的，从价格来看，算是比较珍贵的植物了。

    不过那些巴希尔草不符合学生A的要求，所以他宁愿出城走一趟。

    她也听看守们说过，维里克大学是这个领地内唯一一所魔法学校，因为某些原因在三百年前从王都的帝国学院里分裂出来。

    洛恩对学生A的经历深表同情，“所以你们出城是为了巴希尔草吗？”

    “是的。”学生A沉默片刻，“我需要在星期三黄昏时刻采下巴希尔的花朵。书里说在一个小时里将它们洒在死去的巴希尔草身边，就可以重新唤醒它们。”

    学生B在一旁轻轻哼着童谣：

    “星期一出生的巴希尔长得好看

    星期二出生的巴希尔姿态优雅

    星期三出生的巴希尔满是忧伤

    ……

    而在安息日出生的巴希尔

    幸运、善良、人生无限”[1]

    在传说里，每月的第二个星期三傍晚，巴希尔的灵国之时，它们花朵的香味会指引已经安息的魂灵再次来到世间。

    学生A：“因为这首童谣，我当初特意挑选的在安息日生长的巴希尔草，就是希望它能对我善良一点。”

    洛恩听到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也算幸运吧，刚好死在了今天，刚好是本月的第二个星期，如果不是因为城门锁了，解决起来会更容易一点。”学生A悲痛道，“巴希尔对我还是善良的，它命不该绝！”

    学生B依旧在热烈地邀请她：“来吧来吧，我们好歹也是维里克大学的学生，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我打算出城去找斯莱果。”

    “那更合适了，我们植物学知识可以派上用场。”学生B将城外的地图放在她面前展开，用手指圈了圈几个地方，“这几个位置会更容易找到斯莱果一点。

    “而我们要去的地方，则在更里面一点，是一处已经废弃了的月神神殿，因为巴希尔是献给月神的花朵，在神殿中最容易找到。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觉得在神像下生长的巴希尔会更容易受到神明的眷顾。”

    洛恩了然地点了点头。

    “进入的人数必须要达到三的倍数，才能开启神殿的大门，但请放心，我们虽然灵性不高，但也会一点魔法，到时候在腿脚上来一发，只要你能跑能跳，在密道关闭前回来绝对轻而易举——哎，我们的魔法也就只够这个了，不然当初就去别的院系了——不过你肩上都能停一只猫咪了，肯定没问题。”

    白猫张开眼，目光冷漠。

    魔法。

    洛恩顿住。

    所以他们招的不只是通过密道的队友，更是要一起抵达神殿石像的人。

    也难怪没有人愿意跟他们一同组队。光是去神殿就要花费不少时间，自己的事情反倒可能无暇顾及，且地下城的密道会在黄昏的最后一刻关闭，因为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佣兵也不敢在夜间的森林停留。

    如果洛恩没能在密道关闭前回来，她很快会迎来自己的二次死亡。

    学生B抬起头，二人胸前都佩戴着维里克大学的校徽——一本翻开的书籍。

    面前的人同时低声道：“以光明神起誓，知识与真理在上，绝无任何虚妄之言。”

    洛恩依旧含笑，肩上的白猫半阖着眼，好像对她的选择并不感兴趣。

    “最后一分钟，要进密道的还请准备好，今天就开这一次。”银质面具喊了声。

    学生A和B招揽的地方本就在密道开口处的青铜门前，省却了现在一路狂奔的过程。

    她深色的瞳孔在这一刻更加浓稠，“最后一个问题，既然还缺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不带上同学而要在地下城找一个陌生人呢？”

    “我们被放鸽子了！”学生A一提起这个就更加生气起来，“本来约好在这见面，结果到现在也没见到人。”

    学生B同样面无表情，字正腔圆地“哈哈”了两声，“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那确实有点倒霉了。

    “猫猫，猫猫，你想去吗？”洛恩侧了侧脸，压低了声音几不可闻地问道。

    埃迦尔白了她一眼。

    洛恩也不在意，脸上笑意依旧温和，对着两位学生道：“我的荣幸。”

    “只是要劳烦你们先为我出十个铜币。”

    两个学生同时松了口气。

    就在学生A把铜币塞到她手心的那一刻，身侧的青铜大门忽然震动起来，其上繁复的朝拜纹样里刻下的跪地信徒，也因为这份震动轻轻颤抖着，如同瞻拜到了真实的神迹而更加虔诚。

    三三六六的佣兵们仍旧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依旧在聊着等会儿下遗迹的安排，任由散落的浮灰落到他们的眉间。

    它也同样落到了洛恩的眉间。

    神异的眼睛纹被抹去，洛恩能清楚感受到掌心的重量在减轻，本以为这铜币会交给地下城的管理者，可现在更像是直接被青铜门给吞吃了进去。

    她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面前的一切好像驳杂起来，所有的线条开始扭曲交融。她只能抬手将白猫摁得更牢一点，免得没留神他就跳飞了出去。

    在眼帘里的所有都被白茫茫的光笼过的时候，许久未出现的系统冷冷道：

    【你似乎并不着急完成新手任务。】

    “毕竟新手任务的限定词太少了。”洛恩眨了眨眼，尽力看清白光中的所有变化，“确实是适合新手的任务。”

    ——【新手任务1：卖出第一杯亲手调出的酒（0/1）】

    并没有强制她卖出的酒一定是完整版的“放心，这不是狼人的洗脚水”。

    她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不论是《酒馆经营条例》还是不正当竞争行为附录，系统，你比我认识的大多数人都要懂法，你的运行逻辑也更加理性可测，这实在是件幸运的事。”

    【……感谢你的赞誉。】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还有两天，没到我认为的ddl的时候。”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身前已是青翠欲滴的林木，剔透的露水从芽尖坠下，高山俯踞在天际的尽头。

    【那你没有必要冒险出城。】

    【你有更稳妥的解决方案。】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冒昧地出现在了空地之上。

    学生B仔细端详地图后，给几人指了指位置——这里离城墙已有一段距离，避免了刚出城就被守卫抓进去的命运。

    【难道你喜欢这一切吗？】

    系统突然问道。

    洛恩闭上眼，轻轻舒了口气。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有病。”她掐了掐眉心，“只是到了新的工作环境，总要先多看看，多学学，把不懂的地方搞清楚。”可惜没个前辈能多问问。

    系统不再说话。

    洛恩环顾了一圈，已经看不见维拉的身影，只有她手下几个眼熟的下属不紧不慢地朝遗迹走去，应该是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

    学生B带了几分艳羡地道：“我听人说，有几个历史专业的老师和同学跟艾斯家族和纠察队一起去了遗迹，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什么。”

    “我不在乎。”学生A冷硬地拒绝了这个话题，“我只关心我的巴希尔草。我爱它，它在我心里胜过任何金银珠宝。”

    洛恩更加为他默哀了。

    学生B照着地图规划了一条最合适的路线，既能在沿途中摘到斯莱果，又能以较短的距离去到神殿。

    斯莱果长的像苹果，只是吃起来更软一点，它的果树个头较矮，洛恩不需要踮脚就能摘下来。

    “请等一下。”学生B却打断了她，在斯莱果的果树下长吸一口气，双手在嘴的两侧张开，大声喊道：

    “嗷呜———“

    洛恩愣住。

    红彤彤的斯莱果却在狼嚎声中微微鼓胀起来，最中心的位置泛起瑰丽的?色。

    它似乎感到欣喜。

    “可以了。”学生B满意地点了点头，“神秘学领域里，斯莱果和巴希尔草都在月神的庇佑之下。就像巴希尔草喜欢听对月神的祝颂词，斯莱果如果在采摘前听到狼嚎的话，之后就可以保存的久一点。可能也会更美味？”

    太厉害了。洛恩肃然起敬。

    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书。

    她从昨天折腾到现在，连着白猫都没吃过什么，可现在跟着两个大学生，最不可能的就是亏待自己的肚子。

    吃起来像烤肉的蘑菇，酸甜可口的果子……洛恩这一路走的像春游，她买的匕首光用在处理食材上了。

    学生A和学生B也很高兴，他们觉得洛恩做饭的手法比自己那些傻瓜同学好太多了。

    向来高傲的白猫也低下了头颅，咬了几口吃食，慢慢咀嚼着，学生A和学生B妄图趁他吃东西时摸一摸他，都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抱歉，他不太亲人。”洛恩示范着去碰他的头，又被狠狠地瞪了眼，“也不太亲我。”

    两人讪讪。

    神殿僻远，三人一猫跋涉一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毕竟三人走走停停，大半时间留给聊天闲扯和摘最好吃的午饭与饭后零食，中途还找了地方睡了午觉。

    美名其曰养精蓄锐，一切都是为了摘完巴希尔花后狂奔回来。

    残破的拱门之后，青绿的藤蔓垂落或完整或残缺的石柱，蜘蛛在角落里默默结网。

    这座神殿早已废弃，除去维里克大学里来做相关研究的学生，几乎不会再有人来光临此地。

    学生A差点喜极而泣，好像又看到了自己毕业的希望，正要冲进门，却被学生B拉住，学生B刻意压低了声音：“里面好像有人。”

    “还能有人跟我一样……”倒霉？

    缺了头颅的大理石神像前，深色丝绒长袍下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握住权杖。微弱的光线拂在他身上，偏斜出颀长的倒影。

    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那人微微回了头，身后神像裙摆上每一处清晰雕刻的褶皱随着风轻轻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