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了——”
朝旭对着江面上大喊,码头处,等待着家人回来的百姓们纷纷踮起了脚尖,他们既想看到家里人回来,又不想看到他们出现在这艘船上。
诸葛亮造的装置,让船桨室的船桨可以互相牵扯,再利用惯性一起滑动,大大降低了人力,几个后勤轮班使用,便能做到日夜兼程,再加上从夏口回吴是顺流而下,需要的时间本就小于出发的时间,他们真的在尸体大量腐烂之前,赶回了吴地。
“兰台。”码头,孙权交代的近卫已经在等候,“孙将军说,他去合肥了,原谅他不能第一时间接您,这是他给您的信。”
“谢谢。”她接过信,刚说完一句,“这上面有很多人需要回家,你找点人帮忙放下来,给他们认领。”
就听见有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朝她全力奔来:“朝旭!”
会这么喊她的人不少,但是一边哭一边喊的人......
她抬起头的瞬间,视野变暗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混蛋怎么想的,居然让你,算了你没事就好,长生也在家里等你回家呢。”
“你都多少岁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吗?”朝旭无奈地拍拍陆绩的手臂,“姐姐好久没洗澡了,很臭,先让姐姐回家洗澡,好吗?”
“我成年了!”陆绩正声道:“我现在已经二十一岁了,和朝旭当初拒绝我时一样大了。”
“可是姐姐二十七岁了哦。”朝旭一点没多想,抬起手拍拍他的头,陆绩现在长得很高,肩膀宽厚,可以用一句“容貌雄壮”来形容,尽管如此,她眼里的陆绩还是小时候那个抱着她哭泣的小孩子。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陆绩也很坚持,但他还没来得及多说,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诸葛,他立刻收起小孩子般的模样,朝着诸葛亮问好,“诸葛先生,我在吴听说了,朝旭在乌林时,您帮了不少忙将她送回来。我作为陆家的家主,感谢您照顾她。”
有模有样的,真像个大人。朝旭想道。
“不必客气,朝旭也辛苦了,在那么冷的天里做急救,还要带这么多人回家,这份压力也不是我能想象的,确实担得起‘神女’的称号。”
朝旭看看诸葛亮,又看看陆绩。
她总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于是,在那两人继续寒暄时,她稍微拉开距离,展开了孙权留给她的信。
信写得很长,除了千方百计说自己想她了之外,就是希望她能记得答应他的事情,他已经让医师备好了调理身体的药,等他回来他们就开始努力。
什么调理身体的药,不就是......她耳朵一红,把信重新折叠好放回怀里。
“......那我就先回我兄长那里去了,”诸葛亮眼含笑意对陆绩说道,“这一路,我也受了令姐不少照顾,多谢。”
“朝旭,朝旭,”陆绩呼唤她的名字,将她从旁边叫来,“我们回去吧,长生肯定很想你了。”
“好,我也很想他。”
她笑着,下一秒,她被陆绩握住手,又被诸葛亮往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一摸,是一张字条,她困惑地转头,对上的是他友好的眼睛。
于是,他们回了陆家,长生眼看着就要扑来,被陆瑁眼疾手快抓住衣领:“长生,你阿娘要先去洗澡洗完再抱你。”
“那快点,快点快点。”那孩子立刻由扑改为推,把朝旭往浴室的方向推。
她突然意识到,星泽不在院里,便询问了这件事,得到的答案是,被孙权叫去合肥做临时记录员了。
这也能临时?她满脑子的困惑,等到她看见装满热水的木桶,将门闩关好,她终于将诸葛亮给她的字条展开。
里面写了一句话:若是不介意,今夜戌时可否见一面?我来找你。
这话怎么越看越像私通?但她很快就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一定是因为自己连他干正事都要乱看,让她的心思变乱了。
......
她在陆家门口等了一会儿,诸葛亮果然出现了,他也换了一身衣服,朝旭很确定那是诸葛瑾的衣服,因为她确实见诸葛瑾穿过,看得出这一趟他并没有准备什么。
“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诸葛亮在袖子里掏了一会儿后,掏出了新的字条,“您之前说,您不易怀孕,但又想和孙将军有孩子,我想了想,我也略懂一些医术,只是在人前不方便说,才在晚上找您出来,还好您来了,不然我这就得被兄长笑一顿了。”
“子瑜知道你要来?”
“自然。”
既然诸葛瑾知道,那应该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朝旭庆幸自己没有想太多,她将字条展开,里面写了几种药方,基本与孙权交代的差不多,按时服用,慢慢调理一段时间。
但却比孙权的药方里多了一条。
“针灸?”
“这个不是调理那方面的。”诸葛亮纠正道,“之前在船上,我看您睡觉时脚很冷,就想用这个帮您试试,但当时还不是很熟悉,怕冒犯到您,所以没有提。”
朝旭看着他,突然有了个想法:“你既然写在里面,意思是你也懂吗?”
“您过誉了。”他说,“您若是不介意,我愿意斗胆试试,您若是介意,就当我冒犯了。”
她自然知道同意他给她针灸意味着什么。
“有效吗?”可是她确实心痒痒的。
在船上看到的他露出的胳膊和衣领之下的身体,确实让她忍不住想入非非。
“我妻子以前也体寒,我想很有效。”
“您有妻子啊。”她居然有些没由来的失落。
诸葛亮低着头,不着声色地上扬了一下嘴角:“是前妻。她想追求得道成仙之术,从此远离凡尘。而我想留在人间留下一份伟业,于是我们和离了。这么一说,您的表字与她的表字还有点像。”
“像?”
“您是早上的太阳,她是晚上的月亮。”
日落西沉,旭日东升。这确实有些巧合。
“你既然用的还是‘妻子’而不是‘曾经的妻子’,一定还很喜欢她?”
“......您现在放心我给您试试针灸了吗?”诸葛亮没有回答朝旭的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盒针,“只是最好还是消毒一下,若您需要......”
“进来吧。”
鬼使神差间,朝旭将他邀进了陆家,又从小路走向了厨房,她好像忘记了现在夜深人静,与白天不尽相同。
......
他单膝蹲在她面前,他的手用一块手帕垫着,避免直接碰到她裸露的脚,那针用火烤消毒后,被他扎入她的脚中。
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疼?”
“还好。”
“那我继续了。”
朝旭隐隐感到不安,倒不是担心诸葛亮的技术——她在船上时就知道他很聪明,她担心的是自己就和孙权分开了几个月,就让另一个俊美的男人碰了脚,还是在大半夜这种时候。
有一种道德上的谴责感。
但诸葛亮的美貌确实与孙权和陆议都不一样,她光是盯着就有些心痒痒。反正他对他前妻也还有心,对她肯定没想那么多,就是纯粹好心,既然如此,她也最好想太多才是。
“若是疼就和我说,”他的声音又轻又温柔,“您在船上那么信任我,我多少也想回报您的信任,只是您得到孙将军的宠爱,又是陆家人,大概什么都不缺,思来想去,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所以完全是为了报答?”
“正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嘴角似乎在不经意间上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