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热闹起来，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烧火的和面的，大家分工明确，忙得热火朝天。李娥第一次接待这么多小年轻，还一个个长得如此水灵，心中很是喜悦，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瞧瞧那个。
“哎哟，这闺女长得真俊，跟画里走出来似的。”李娥看着刘六六，笑得合不拢嘴。
刘六六闻言，抬起头，脸上飞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笑呵呵地回道：“哎呀，我都不好意思了。”
然而她这笑容还没维持多久，目光扫到一旁正劈柴的丘小林身上，脸色瞬间就变了。方才还明媚的笑容顿时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即飞快地低下头，继续机械地搓洗着菜叶。
李娥的目光又转向另一边的冯江流等人身上。这几个小伙子，虽说衣着暗沉沉的，却收拾得齐齐整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子傲气，但又不是目中无人那种，而是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尤其是冯江流，蹲在地上干活也腰板挺直，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孩子。李娥眼中满是赞赏：“这几个小伙子也精神，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杨晚便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魏森一听，立马附和道：“就是！”
李娥眉头一皱，没好气地瞪了他俩一眼：“就显著你们俩了。”
两人吐了吐舌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李娥又悄悄拉过一旁正擀面皮的郑果，神秘兮兮地问：“那个吊着胳膊的真是将军？”
魏森立马放下包包子的手，激动地凑了过来，嗓门不自觉地大了些：“那还能有假！那可是活在话本里的英雄，活英雄。”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您是不知道，他可厉害了，十五岁就领兵……”
还没等魏森说完，劈完材的丘小林就打断了他，调侃道：“你快点让人家收了你吧，那眼珠子都要粘人家身上了。”
魏森一听这话，急了：“你懂什么！这叫崇拜之光！崇拜！”他故意加重了“崇拜”二字，试图维护自己那点小小的尊严。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一桌饭就好了，李娥不停地招呼着众人动筷，热情劲儿像是年节自家办席，生怕怠慢了谁。
她目光扫过一圈，先是在冯江流脸上停留片刻，眯着眼瞧着这少年郎清俊的模样，笑眯眯地试探道：“江流啊，你跟小岁是什么关系啊？”
冯江流被问得一愣，随即答道：“我是她师弟。”
“师弟啊，”李娥眉头微蹙，嘴里小声念叨着，“师姐师弟，听着有点背德。”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上人听得清楚，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打量。
冯江流一口肉差点呛住，咳了几声，脸涨得通红。李娥却不管他，转头看向行衍，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你呢？”
行衍放下手中的筷子，姿态依旧从容，唇角微微扬起答道：“伯母，在下是暮岁的朋友。”
“哦——”李娥拉长了声音，眼神在他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评估这话的真假，片刻后才点点头，却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啧，感觉年龄有点大……”
挨着李娥的刘六六原本憋着笑，这下头埋得更低，就差把脸扣在碗上。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了裴御风，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小裴，你跟小岁的年纪是不是相仿？”
李娥的话还没说完，桌上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裴御风。裴御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求助似的看向行衍。行衍却并未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根青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裴御风轻咳一声，避开李娥热切的目光，含糊道：“我和姜姑娘…也是朋友。” 他偷偷又瞥了一眼行衍，见他神色如常，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暗自腹诽：这李婶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朋友？朋友好啊，朋友可以发展成……”李娥意犹未尽地拖长了尾音，挤眉弄眼的样子让裴御风更加尴尬。
丘小林看不下去了，低声劝道：“娘，您别瞎说了。”
“我瞎说什么了？我这不是关心小岁嘛！你懂什么！”李娥瞪了丘小林一眼，又转头看向裴御风，笑容满面地问道：“小裴，你是做什么的呀？家里都有什么人啊？有没有定亲啊？”
裴御风被李娥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有些懵，闪烁其词，试图回避：“伯母，我……我……”
“伯母，他是我副将。”行衍替裴御风答道。
裴御风一听这话，顿时感激地看向行衍，那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可他这感激也就一瞬，就听见行衍道：“伯母，御风都已经成亲了。”
“？”裴御风瞪大了眼睛，最后无奈又正经的冲李娥点点头。
李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低声呢喃道：“成亲了啊……”
杨晚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道：“李婶，您别瞎操心了，那可是岁姐，她心里有数。”
李娥闻言，想了想，像是在认真考量杨晚这话的分量。片刻后，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支撑似的，自顾自说道：“也是，小岁这孩子从小就主意正，聪明伶俐的，肯定不会吃亏。” 她边说边下意识地往里屋的方向张望，眉心不自觉地拧成一个疙瘩：“估计是累坏了，我们这么大声都没醒……” 说着，李娥目光落在桌上众人身上，像是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托辞，忙不迭地拍了拍衣襟，故作轻松道：“哎，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容易犯迷糊。你们先吃着，我吃饱了，去看看小岁。”
刘六六也跟着放下碗筷，眼神不经意地瞥向丘小林等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说道：“我也去看看姜姐姐，顺便……想听李婶多讲讲姜姐姐小时候的故事。”说完，便快步跟上了李娥。
一桌人面面相觑，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有一丝不知所措。
魏森左右看了看，感觉空气都快凝固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好几分贝：“呃，大家好，我叫魏森，是……”
“行了行了！”丘小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没话就别硬聊，更尴尬！”
魏森被他噎得一愣，随即一股不服气的劲儿涌上心头，脖子都微微红了：“不是，不说话不是更尴尬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郑果举起酒杯，向行衍敬酒道：“行将军，这次多谢你出手相救，不管是小林还是岁姐。”
“对。”魏森赶忙也端起酒杯。
丘小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声音闷闷的：“多谢行将军。”
行衍神色淡然，唇角微扬，举杯回敬：“我也是受姜姑娘所托。”
“不管怎样，都是要谢的。”魏森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立马从郑果身边跳开，一溜烟跑到行衍旁边，像个久旱逢甘霖的小树苗般，激动地举着酒杯冲剩下的人嚷嚷，“那我们就再敬……敬都活着！”
此言一出，桌上气氛又是一阵微妙的变化，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敬活着~”
魏森咧嘴一笑，凑到行衍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将军，你们长离军还缺人吧？你看我咋样？体格倍棒，吃嘛嘛香！”
“魏兄弟想参军？”行衍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谁不想啊！”魏森挪着凳子又往行衍身边蹭了蹭，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到时候我也能变成话本子里的大英雄，多威风！想想就带劲儿！”
行衍被他这副热血沸腾的模样逗笑了：“你若真想，到时我亲自招你进去。”
“真的？！”魏森眼睛瞪得老大，兴奋地伸出小拇指，“将军，要不咱俩拉个钩？这样保险！”
行衍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出。
“行将军，他就这德行，脑子没弯，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杨晚眼疾手快，拿起盘子里一个小包子，精准地插在了魏森伸出的手指上，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行衍忍俊不禁，眼底笑意更深：“一言既出。”
魏森立马正经道：“驷马难追。”
趁着魏森缠住行衍的功夫，裴御风不动声色地转向冯江流，压低声音问道：“冯门主，当年那群孩子中，有没有一个叫裴唤雨的？”
冯江流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番，缓缓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时间太久远了。不过，我们月天门确实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弟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许，你可以问问我师姐，她记性比我好。”
这时，孙傲醉醺醺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大着舌头喊了一声：“裴兄要找谁？尽管开口，兄弟我帮你留意着！”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发出咕咚一声响，随即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牙：“这酒，够劲！”
“够劲！”不知是谁又吆喝起来，“来，咱们再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