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礼一剑一命,没想到吴有亮临死时竟还生出了侠义,只是他这个义终究是没人放在眼里。
“吴小姐,”梁鸿涛瞳孔微沉,金刀往地上一拄,震得地面尘土飞扬,“这盟主令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这一声裹挟着内力的喝问,让围观的众人呼吸都滞了一瞬。
吴婉儿浑身一颤,缓缓抬起那张略显苍白却倔强的脸庞,眸光扫过那些方才还在她父亲尸体旁窃窃私语、此刻却个个摆出一副道貌岸然模样的江湖侠士的脸上。“这令我可以交,”她从袖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盯着梁鸿涛道,“但我要交给配得上之人,你配不上。”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骤然紧绷,连呼吸声都压低了几分。
梁鸿涛毕竟是一门之主,如今被一个小姑娘羞辱,顿时不悦,眼中杀意渐起:“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道凌厉的刀气裹挟着碎石破空而出,直奔吴婉儿而去。这股刀气来得又快又狠,七星门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围上去便被一阵气浪掀翻在地。
“铛——”
两股力量相撞,激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气浪,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冯—江—流!”梁鸿涛咬牙切齿,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金刀与冯江流的剑刃死死相抵,一时还有些难舍难分。
吴婉儿站在冯江流身后,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出手相救。
冯江流神色冷峻,目光直视梁鸿涛,周身剑气凝而不散,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冷冷道:“梁门主。”
“梁鸿涛,”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高声喊道,"这么多人看着呢,要点脸!"
“梁门主,你是觉得这江湖没人了?”
梁鸿涛额角青筋跳动,握着金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恨恨地收回了刀。
“吴小姐见笑了,”他强压下怒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我只是跟吴小姐开个玩笑。这盟主之位,自然是留给德高望重的前辈们。”
“为何?”吴婉儿的声音如同风中摇曳的细柳,带着几分惶惑与不解。
“她让我救你。”冯江流将剑收回鞘中,微微侧头道:“以泽泻、茯苓、白术、甘草、陈皮入药,每日三次,再布针于百会、中府、太冲,可保他性命无虞。”
“多谢。”吴婉儿的目光随着冯江流的身影落在姜暮岁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上。她举起盟主令,不卑不亢的说道:“诸位!我父亲已谢罪于此,至于七星门,它不会散。如若有想离开的弟子现在就可以离开,至于这盟主令我把它交给净悟大师保管。”说罢,她走到净悟大师面前,将手中令牌递到他手中,“净悟大师。”
净悟双手合十,低眉敛目:“阿弥陀佛,既如此,老衲便先代为保管。”
玄鸣寺毕竟是佛家圣地,又是江湖上为数不多的传承百年的老牌门派,就像是长在中间的心,其他人也就没什么怨言。
焦景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净悟大师,恭喜恭喜呀。”他瞄了江确一眼,一把搂过蓝衣,“走,回去了。”
吴婉儿见七星门的弟子均未离开,红着眼眶深施一礼道:“劳烦众师兄弟与我一起将我父亲的尸体带回七星门。”
“慢着!”李霄走了出来,目光滑过吴有亮的尸身上,眼神里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或是惋惜,或是怜悯,还是某种不易察觉的得意。
“贤侄女,”李霄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沉痛,两拇指无意识地划着圈,目光却紧紧锁在吴婉儿脸上,“你父亲,唉……”
“李门主有何指教?”吴婉儿的声音很冷,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李霄似乎没察觉到吴婉儿的敌意,反而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贤侄女莫要误会,李某并无恶意。只是如今七星门遭逢大变,群龙无首,难免会有些宵小之辈觊觎。我身为三门五堂的一份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顿了顿,又道:“想必贤侄女也知道,当年音老门主手中有一处秘库,藏了不少珍宝和武功秘籍,我等信任你父亲,所以交由他保管。如今你父亲……这秘库钥匙……是否应该由三门五堂共同保管,以防落入不轨之人手中?”
没等李霄说完,吴婉儿已将钥匙扔给了他。李霄没想到吴婉儿竟然如此干脆利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收了起来。就在转身之际,目光却悄然扫向远处的姜暮岁,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脸上的笑容也敛得一干二净。“不过,既然说到三门五堂同气连枝,那有些事情是不是也该算一算了?”
“姜门主,你月天门身染煞药,随时可能发作,”李霄冲着众人道,“诸位试想,若让他们在江湖上四处乱窜,岂非如炸药一般,危及其他无辜之人?”
“就是!”几个门派的掌门也纷纷附和,“连他们自己门派的人都杀,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疯?”
“没错!控制起来!免得他们危害武林!”
“对!这些人体内煞药一日不解,便一日是江湖的隐患,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月天门众人必须接受监督,否则,我们便替天行道,将你们就地正法!”
多么义正言辞的话,好一个监督,还替天行道,姜暮岁只觉得一阵可笑。
“李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月天门孙傲怒指道,“想一统三门五堂,做梦。”
“姓李的,少在这装模作样!你那点野心,三岁小孩都瞒不过去!”月天门几人纷纷拔出剑来。“就算死,我们也不会让你得逞!”
李霄轻蔑的瞥了一眼,毫不在意道:“还有,诸位可别忘了,前日那般大的动静,搅得满城风雨,我们的东西还没找到呢。”
“姜暮岁,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
“对,还回来。”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歌声从远处传来,传遍了整个封仙崖:
“天楼山,藏宝地,
各门各派,争先去。
机关算尽,命相抵,
到头来,一场空欢喜……”
“难道……我们的东西都在?”不知是谁喃喃自语了一句。
下一刻,各门各派的人不约而同地朝天楼山的方向奔去,转眼间,封仙庭就只剩下姜暮岁等人。
刘六六低着头,想靠近又不敢,脚下来回摩蹭着地面,沙土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仿佛这样就能平复内心的忐忑。
“六六。”姜暮岁轻声唤道。
“姜姐姐,”刘六六抬起头,咬着下唇,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道:“姜姐姐,你能放过我师父吗?他……他已经中毒了,活不了多久的。”
“我不追究万药谷那日的事,你们,你们能不能也不要追究我师父了。”
姜暮岁轻叹一口气,微坡着脚走到她面前,将她花了脸的小脸擦了擦,“六六,你记住,永远不用求我,你不欠我。”
“可……”刘六六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姜暮岁摸了摸她的头,转头对冯江流说道:“师弟,你们陪她回万药谷吧。”
她又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这月天令你拿着。”
冯江流皱着眉,不说话也不接,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姜暮岁。若不是了解他性情知道他生气了,旁人定会以为他被点了穴。
孙傲见状,在一旁劝道:“门主,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一直等您回来呢。”
姜暮岁却只是摇头,语气淡然:“当年救你们出坑,不过是顺手为之,这些年我也并未为月天门做过什么,这门主之位,我受之有愧。” 她顿了顿,自嘲一笑,“更何况,我姜暮岁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不适合管人。”
“你还回月天门吗?”冯江流终于开口。
“回呀,”姜暮岁语气轻松了些,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我会回去看你们的,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喝它个三天三夜。”
冯江流沉默良久,“好,我接下这令。”他半跪着伸出手接过门主令,沉声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姜暮岁微微颔首,又冲丘小林道:“你们几个赶紧回去,李婶还等着呢,免得她担心。”
杨晚忍不住上前一步,担忧地问:“岁姐,那你呢?你又要去哪里?”
姜暮岁淡淡一笑,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做完就回。”她说着,不着痕迹地瞥了行衍一眼,随后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刘六六看着姜暮岁离去的方向,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不好,”刘六六猛地大喊一声,“姜姐姐!你的脚!”
“怎么了?”行衍问。
刘六六急得直跺脚,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姜姐姐脚腕里的针只有两个时辰!过了时间,针效就会消失,她...她会......”
“我去找她。”行衍不等她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