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桑璃刚下楼便瞧见客栈大堂围坐着十来个人,声音嘈嚷。
“听说了没?永安王府闹鬼!”
头戴纶巾的书生合扇一拍,“赵贤兄堂堂一读书人,怎能轻信鬼神之说?”
赵甲饮了一口烧酒,摇摇头道:“宋贤弟,这可不是疑神疑鬼,我亲耳听到永安王府大半夜穿出哭嚎!”
对坐的几个书生面面相觑,“是不是真闹鬼啊?”
“我最近听人说,永安王府前些日子病死的二公子,突然活过来了。而且性情大变,每夜都要添一个暖床丫鬟”
“啧啧,祁二公子向来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怎会变成这般?”
“真有其事?!”
“难怪每次走到东巷,都觉得阴风阵阵,冷飕飕的。”
“你们还记得永安王去年取的第五房小妾吗?她的院子与永安王府世子的院子比邻,她现在整日疯疯癫癫的,像撞邪了一样!”
桑璃正听得入神,忽而听到系统提醒:
【宿主你好,恭喜你已收集“永安王府异闻”,请根据线索指示前往永安王府探查。】
“系统,永安王府真的闹鬼啊?”
【是的宿主。】
“我不去!”桑璃打了个寒颤,“永安王府是什么地方?我想去就能去吗?”
【宿主你忘了吗?完成主线任务奖励很丰厚的,积分20点哦。】
【“淮水之变”那样的任务宿主都能完成,这个就更简单了。】
桑璃斟酌片刻,还是应了下来,她正往回走,客栈的掌柜叫住她:“姑娘,请留步。”
“掌柜?”桑璃脚步一顿。
“昨夜姑娘房中可是进了什么东西?我似乎听见了狼嚎,怪吓人的。”掌柜笑眯眯问,“姑娘可否带我去房内看看?”
狼?这倒是提醒桑璃了,她昨夜捡的小狗确实像狼,叫声像,眼睛像,尾巴也像。
“自然可以。”桑璃应着随掌柜上楼。
房门吱呀推开,那只小狼竟爬到了她睡过的床榻上,将被褥扯成一个小窝,爪子抓住被角舔咬着。
掌柜看见它那双在暗处发绿的眼睛,惊呼道:“是狼!真的是狼!”
他对着桑璃连连叹气,“哎呦!姑娘呀!你怎么可以带一只狼进来呢!”
“可他不咬……”
桑璃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说它不咬人吗?她自己不就是那个被咬的人吗?现在还在咬着客栈的被褥。
“对不起,掌柜的,我这就赔您钱。”桑璃往他的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掌柜拿起银子掂了掂,又递进嘴里轻咬,“可是姑娘呀,这狼要是咬伤了其他贵客,我也担待不起呀。”
“本店就做个小本生意,若姑娘执意要带着一头狼,还是另寻他处吧。”
桑璃把那头小狼从被褥里揪出来,它还在挣扎,抱进怀里却忽然安静了,还往她胸口埋,桑璃心想掌柜定然不会留她继续住了。
她出了客栈,揉着小狼的脑袋,数落道:“为了带着你,我都被掌柜赶出来了。”
它乖顺不到片刻,又咬起桑璃垂落的发丝。
街道传来各处小贩的吆喝声,
“烤红薯!烤山药!价格公道味道好!”
“现蒸的大馒头、大肉包嘞!”
“现烤的烧鸡嘞!又香又多汁的烧鸡嘞!”
怀里的小狼探出头,看向不远处的一个烤鸡铺。小狼昨夜没吃烧饼,想必是饿了,桑璃抱着它往前走。
小贩笑盈盈地询问她,“姑娘,要买只烧鸡吗?三十文一只。”
烤炉里的烧鸡色泽金黄,滚热的油滴沿着酥脆的外皮滑落,发出嘶啦啦的声响,整间铺子飘荡着浓郁的香气。
狐狸的嗅觉也很好的,桑璃有些香迷糊了,向他递去银子,“三只吧。”
“好嘞!客官请稍等片刻。”
桑璃刚坐下来,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就是她!抓住那个抱着黑狗的女人!”
她回过头去,便瞧见昨夜那个小世子,他身后跟着几个高大的官差,身上斜挂着长刀。
“她是妖怪!昨夜她用妖术吓我!”小世子气势汹汹地说完,又躲到官差身后。
【宿主,这个小世子就是永安王府大夫人生的小儿子。】
“多谢提醒,但我得罪了他。”
桑璃抬起手,指尖凝出一点淡紫色的火焰,“你说的是这个?”
“看到了没!她是个妖怪!”小世子推搡着官差,哭嚷着:“抓住这个妖怪!”
桑璃低头轻轻将其吹灭,笑道:“不过是修仙者随便玩玩的小把戏罢了。”
小世子怔愣看着她,恐惧之色转为震惊,“你……你是修仙者?”
青丘一族是九尾灵狐,向来修习仙法,也算是修仙者吧,或许还能以这个身份混进永安王府。
桑璃点点头,“不像吗?”
小世子从官差身后钻出来,欲靠近她,又被她怀里低吼着的小狼吓了回去,“修仙者是不是会驱鬼啊?”
桑璃捂住小狼的嘴筒子,答道:“会一点,你在哪里见到鬼了吗?”
“你随我去就知道了。”小世子拉着她往东巷去,又朝身后的官差道:“你们回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官差们一头雾水地跟过来,又一头雾水地回府衙。
烧鸡铺的老板唤道:“姑娘,您的烧鸡好了。”
桑璃接过烧鸡,将小狼放在地上,喂了它一只,又将另外两只装进储物袋。她似乎是想带给一个人尝尝,可那个人,是谁呢?
“姐姐,我悄悄跟你说,我二哥哥不是人,我五小娘被他吓疯了。”他看向那只小狼,“昨夜我抓它,是想取些黑狗血洒在我娘的院子外。”
“可它是狼啊,还有,为了驱鬼残害无辜是不对的。”桑璃被他领到了永安王府,寻常的大户人家,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踏进院落,小狼便从她怀里跳了出去,一眨眼便不见踪影,桑璃抬步去寻。
主房内走出一个翠色锦衣的夫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她对小世子招招手,“远儿,你怎么可以随便带外人进府?”
桑璃听闻永安王姓祁,那么这个小世子,应当叫做祁远。
祁远把桑璃领到夫人面前,“娘亲,她是修仙者,我带她来是驱鬼的!”
夫人面色一沉,抓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招呼,“说了多少遍!府里没有鬼!你是要气死为娘吗!”
祁远跳着躲避鸡毛掸子,一边哭嚎:“府里就是有鬼!五小娘都已经疯了!”
“你们还每天都往二哥的院子里送丫鬟,可是她们都没有再出来过!我见过前些日子被送去的翠儿姐姐,她死了!”
“她的脖颈有两点血窟窿,她是被鬼咬死的!”
夫人面色骤冷,将鸡毛掸子丢在一边,朝旁边的丫鬟道:“远儿心绪不宁,先送他回房歇息。”
桑璃听了个大概,永安王府确实像有鬼的样子,而那鬼应是永安王府那个死而复生后性情大变的祁二公子,还吸食丫鬟的血。
可为什么?为何不准祁远说鬼?久居宅院的大夫人又一口咬定没有鬼呢?
“姑娘。”大夫人送走祁远,朝丫鬟道:“招呼客人用茶。”
小丫鬟们将桑璃请进堂屋落座。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还未问过姑娘姓名?从何而来?”
“我叫桑璃,从南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来。”
大夫人的眉色松了几分,“小儿平日里疯疯癫癫、口无遮拦。还望姑娘不要把小儿的话放在心上。”她说着,丫鬟倒出清茶递给她,又递给桑璃一杯。
桑璃礼貌接过,低头轻抿一口,“夫人,可我觉得小世子说的不像是假话。”
“哦?姑娘何以见得?”大夫人的眸色微冷,阴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我在客栈也听到过同样的异闻,夫人竟会不知?”桑璃敛眸道:“或许夫人可以同我一道去二公子的院里一看?”
大夫人打量着她,面色不善,“姑娘真要去?”她的手扣击着桌案,默数着,“三、二、一。”
“啪——”
杯盏滑落到地上砸碎,桑璃的唇微微张开,终是抵不过迷药,双眼沉沉闭上昏倒在案桌。
“既然你想去,今天就正好送你过去吧。”大夫人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牌,牌上雕刻着“十九”,弯腰将竹牌系在桑璃腰间。
“可别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唤来两个小厮将桑璃抬走,待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移开墙上的挂画,露出嵌入墙中的箱子。
箱子里装着木制人偶和红色小瓷瓶,人偶的白衣上写着个“琛”衣,她打开瓷瓶,抬笔在人偶的身上划下一道红痕,而这样的红痕似乎已经画过很多次了。
做完这一切,她跪坐在蒲团上,捻着一串佛珠,双眸微阖,低喃着:“佛祖保佑,列祖列宗保佑,保佑琛儿这次一定能好起来。”
……
桑璃清楚地知道她是怎么被人送到院的,她还听见抬她的小厮议论:
“这些日子都死了十多个丫鬟了,今日这个的穿着,不像丫鬟啊,会不会有事?”
“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别问那么多,小心自个儿小命不保。”
几乎在她刚落地的那一瞬,院门便重重合上,紧接着是合上的锁声。
“系统,怎么样?我演的不错吧?”
【演技炸裂!毫无破绽!我都以为宿主真昏了。】
经过上次林琴的迷神香,她已经不会那么大意了。只不过大夫人对闹鬼一事的反应很奇怪,便顺水推舟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把她送到二公子的院落,倒是正合她意。
桑璃睁开眼抬头瞧去,牌匾上写着“落竹院”,是个雅致的名字。
客栈的书生提到过,永安王府二公子是个温润如玉之人,如今性情大变,难道是被恶鬼借尸还魂了?
簌簌风动,满院的翠竹飘摇,竹叶蹁跹而下,似成群翠蝶翩飞,而那满目的绿色之中,多了一柄朱红色的纸伞。
落竹院位置偏阴,几乎没有直射的阳光,而这样的地方放着红纸伞,着实有些阴森了。
系统提醒道:【宿主,你身上的舍利子虽然在淮州城丧失了大量灵力,但可以感知鬼息。】
既有圣物在身,她胆量也大了几分。
桑璃径直走过去拾捡红纸伞,并顺手将它打开,红色的伞纸上画着墨色劲竹,看来祁二公子的确是位爱竹的君子。
视线向下,伞柄绕着红线,串着一块青玉双环佩,最下端是同色系的朱红色流苏,伞纸有些旧了,而这块玉佩完美无缺。
桑璃握住伞柄的手心漾开如水般的湿润,怀中的舍利子开始发烫,她听见一声清润温和的声音,“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