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天子 > 十. (10)

十. (10)

    此时,门外一名侍从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公公,太医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须白老者带着两个人进来,见到刑室内的众人,立刻俯身行礼:“见过两位大人,苏公公。”

    苏公公一抬手:“贺太医,还请速速为郡主诊治!”

    贺华茂闻言微微颔首,快步走入帘帐后,两个小宫女也跟了进去。片刻后,帐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空气漫起一股药草的清苦气息。

    又过了片刻,贺太医掀开帘帐走了出来,神色凝重地拱手道:“郡主脉象虚弱,伤及筋骨,好在救得及时,未伤及性命。只是……”他抬头看了苏公公一眼,顿了顿才继续道,“伤口多日未得妥善处理,若再拖延,恐怕伤及根本,留下病根。”

    苏公公焦急道:“可有办法稳住情况?”

    贺华茂点头:“老臣已处理了伤口,宫女们正在为郡主敷药。但此地污秽,不宜久留,还须尽速移往清净之所,以便静养调理。”

    谭佑铭:“太医所言极是。郡主身份既已确认,应即刻护送回宫。”

    苏公公闻言,立刻起身:“左相大人说的是。郡主身份既已确认,这事耽误不得。老奴这便护送郡主回宫,还请贺太医随行诊治。”

    话罢,又转头看向严谨柯,微微倾身:“严大人,这便告辞了。还劳您转告靖渊王殿下,老奴奉圣上之令,将人先接走了。”

    严谨柯低垂眼帘,目光迅速扫向刑室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来,看来殿下是赶不及了。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笑意,拱手道:“是,请公公放心。下官定当传达。”

    ·

    没成想,宫里的人前脚刚走,范逸的马车后脚便到了都察院门口,恰巧错开,不过片刻工夫。

    严谨柯立刻迎上前去,还未等马车停稳,便“扑通”一声双膝砸地跪下,额头几乎贴到地上:“属下罪该万死!”

    车帘被人撩开,角落铜钩铛铛作响,范逸缓步下车,眉目间一片平静,不见喜怒,语气如常:“如何就罪该万死了?”

    “属下险些失手误杀了太元郡主,连累主子——”

    范逸不急不缓地从袖中抽出一卷纸,严谨柯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接住,捧着打开一看,正是他今日念的那份薛长平的生平卷述,先前他特意誊抄了一份命人呈送给主子。

    范逸拂袖:“现在立即用锦娟再誊抄一份,天亮之前,我要进宫一趟,将此卷呈给陛下。”

    严谨柯额头贴地,低声领命:“属下遵命!”

    范逸垂眸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淡然:“要想活命,就自愿去领三遍鞭刑,亲自去给人负荆请罪,再去黑牢里呆上一个月。可愿意?”

    一旁的张天正抿了抿唇,却低眸没有说话。

    严谨柯闻言,身子一震,随即重重叩首:“属下,谢主子救命之恩——”

    ···

    这一夜,其实从那轮残阳坠入西山时分前,便已风云暗涌。

    一个时辰前。

    夜色重重,宫内灯火通明如昼。

    宫门外,两辆马车先后停下。前辆车上,谭佑铭急匆匆从上边下来,刚要上前说明来意,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他见到后脚跟来的人怔愣一瞬:“右相怎也深夜入宫,是有何要事?”

    来人正是右相王元良,王老之子。

    “自然有紧要事,怎么,今夜巧遇左相大人,咱们难道还是同一件事不成?”王元良笑眯眯地嘴里打趣。

    他从读书时起就看不顺眼这谭佑铭,表面规规矩矩,实则油滑狡诈,因为师出同门,他就没少因为谭佑铭被他父亲训斥。

    如今两人虽都位居宰相,但年少芥蒂多少消释不了,每逢无事,他总爱拿话挤兑这谭佑铭几句。

    谭佑铭目光闪烁,试探问:“莫非是都察院那位?”

    王元良瞪大了眼睛:“!”

    他也只是随口一道而已,竟还真是同一件事!

    谭佑铭擦了擦因一路小跑流的满额大汗,但一想到这事耽搁不得,脚下步子反而加快了几分。

    王元良撩起官袍跟在后面连连摇头,上气不接下气。他不过是受了父亲嘱托,被连夜催促请命陛下救下一丫头,这事说急倒也不急。

    谁知谭佑铭这老匹夫倒像被鬼催命似的,脚下生风。他堂堂右相此刻顾不得威仪,也一路小跑得衣袂飘飘,心下不由暗骂这皇宫修得好不知趣,走个道儿还不许骑马。

    若是让朝中那些老家伙瞧见两位宰相这般狼狈相,怕不是要笑掉下巴。

    御书房。

    见满面大汗,脸色涨红的左相,正在阅奏折的太元帝看了一眼微微挑眉:“你这是有何要事急匆匆的?莫不是乌汗人又打来了?”

    谭佑铭顾不得擦汗,双膝跪地:“望——陛下恕罪,臣深夜进宫,惊扰圣上。但确有要事!”

    太元帝:“什么要事?”

    “北平王遗孤现被当成犯人带回了都察院问审,望传陛下口谕速速救人,恐小郡主性命危矣!”

    门口处,王元良扶着门框,闻言眼珠子瞪得铜铃般大。什么北平王遗孤?这事儿父亲可跟他只字未提啊!

    “什么?”太元帝看向谭佑铭眉心微拧。

    御案上的毛笔微颤,一滴浓墨不慎坠落纸上。墨渍洇开,那一圈墨色越扩越大,隐隐呈难以阻止之势。

    ·

    两个时辰前。

    左相府。

    马车还未完全停稳,王老急忙忙下了车,顾不得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袍,便大步流星地进了府穿过庭院。守门的小厮还未来得及通报,就见这位平素威稳的老爷子已消失在了廊道尽头。

    王元良独自坐在书房里,屋内一小片昏黄的光晕。他手指抚着书页,眼睛却不时瞟向门口,盘算着如何迟点去王夫人那里。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王元良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的书本也险些飞出,未等他回过神来,只见自家老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桌子一拍:“去,快去!现在就去进宫面见圣上,去保一个人!”

    王元良愣在原地,不明就里。下意识看了眼门外,只见漆黑一片,显然是深夜时分。他爹这是抽了什么风:“现、现在见皇上?这...不合规矩吧?您老这是要保谁?”

    王老:“保靖渊王手里的一个丫头,必须保下来。现在就去,快去!这人落到都察院手里,晚了可就没了!”

    王元良满肚子疑惑,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却被王老一把拽起。

    "诶诶诶——爹——",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右相府。

    谭佑铭正准备上床就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轻轻一拍额头,喃喃自语:"又差点忘了,昨日子策派人送来的信还没看呢。"

    他披上外袍,踩上鞋,走到书桌前拿起信。

    想必是北塞一行报喜的消息,他昨日事务太多没来得及立即拆开看,想必也不打紧。一边想着一边抽出信纸,目光在纸上快速扫过,可表情却逐渐凝重,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他猛地站起,椅子被撞得向后滑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接着大步流星地走向房门,用力拉开门,冷风扑面而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来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响亮,“快快更衣备轿!去皇宫!”

    ·

    三日前。

    渃水城官驿。

    范厉手中卷轴轻轻合拢,眼底寒光乍现:“此事,分明是冲孤来的。”

    “左知政的死因蹊跷,杀人灭口,满城无一活口。这般狠毒的手段,怕不是为了灭孤的威望,便是要孤的命。”

    他抬眼,目光如刀,冷冷一笑:“孤不过才上疏了一条‘削宗亲俸,按功定禄’,便有人迫不及待急着先动了。看来,这一刀,正刺在他们的软肋上。”

    说罢转向谭衍臣:“子策驻足此地已久,除此以外,可还有发现?”

    谭衍臣:“殿下可记得今日都督府上,为一城百姓伸冤的女子?”

    范厉微微颔首:"怎么了?"

    “此人可用。”

    范厉眉头微蹙,端起茶盏:“孤记得她不过左家一介奴婢,还是个塞外孤儿,能有何用?”

    “臣初至此地,便与那女子有过一面之缘。她并非是左府的奴婢,亦不是寻常孤儿。”谭衍臣顿了顿,“此人亲历了乌汗破城之劫,还能活下来,又为一城人喊冤,必定知道什么隐情。”

    “什么?”范厉神色一凛,动作一顿,“那今日她竟敢在孤面前胡编乱造,信口雌黄!真是好大的胆子!”

    谭衍臣敛眸:“殿下息怒,这便是此人狡诈的地方,今日堂上的辩词小臣都已看过,虽说确实有编造之处,但若非知情者,当真巧妙看不出任何破绽。更要紧的是——”

    他顿了顿,看向范厉,“她身上,有那块遗玉。”

    这一句叫范厉霍然起身,差点打翻手边的茶盏:“你的意思,难道她是!”

    见谭衍臣轻轻颔首,范厉神色似是有些懊恼,“唉——子策既早已知道,今日为何不叫孤将她保下来,如今被皇兄带回都察院可大事不妙。”

    “殿下莫急,“谭衍臣不疾不徐,安抚道,“臣方才给父亲修书,所为正是此事,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她身上那玉佩虽是真,但此时出现,实在是耐人寻味,玉佩的来历臣还在追查。”

    范厉微微松了口气,又缓缓坐回去。

    谭衍臣低眸,修长的手指在杯沿轻抚,语气从容:“殿下不必担心,此人落到靖渊王的手里,实则对我们有利。”

    范厉闻言看向谭衍臣:“哦?”

    谭衍臣继续道:“一是,殿下对左知政一案只听审而不干涉,是不逾权,可显公正无私。”

    “二来,陛下最重手足之情,由殿下查情且出面救之,陛下定会嘉赞殿下此功,而疏靖渊王此举。”

    “再者,此女性情桀骜不驯,又聪敏狡滑,野马难驯,须得吃点苦头。”

    “如此——不论她是不是真郡主,今后只唯殿下所用。”

    ······

    这一天之前,这些人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把薛长平放在过眼里。

    对于都察院而言,缓审不是怜悯,而是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因为薛长平太渺小了,想要她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而这一线生机,既是因四娘留给她的遗玉,也是各方博弈的最后结果。

    一切看似无关,实则相关,而之中冥冥自有因果。

    却不知,这一刻极其微小的变数,却决定了整个太元王朝未来的兴衰存亡。

    或许所有卑微绝望的挣扎,都在为孕育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时刻而蓄力。

    鹰雏临崖,方知翱翔之始。而太元的天空,也将为这只初生的雏鹰让路。

    道是:

    孤身如草芥,命薄付尘埋。

    一玉牵机变,当洪莫难开。

    风云藏九转,山海孕奇材。

    雏翮驭罡风,扶摇上九垓。

    —第一部·上卷:荒村野路·完—

新书推荐: 重生后逆徒为我火葬场[女师男徒] 医女她,易容伪装被发现! 怪谈降临,我写的小说成了真 云上邮差 暗意 18岁的愿望 那一纪元的朝云暮雨 虚假回忆录 考古队里混进了个假天师 你是我的天空(又名:如果你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