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葛娘来送饭，当着他的面一一试吃，然后低垂脑袋退后。

    穿着白色中衣的少年倒是让姑娘闻闻看看，等姑娘竖起大拇哥，表示很棒才拿起筷子。

    吃完饭，姑娘盯着半裸看书的型男，纠结万分，“你自己抹药不好吗？实在不行，我把葛娘喊回来。”

    她除了是医师，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少年翻了页书，“那要你干什么？吃很多又不干活，你当你是将军夫人吗？”

    被噎的姑娘气鼓鼓拿药给他涂，偷偷摸摸看他看的什么书。

    从窗里看去，像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璧人，男的恣意洒脱，女的温柔体贴。

    “温柔体贴”的姑娘被书里的鬼怪神论吸引，不知不觉两人的脑袋就凑到一起。

    少年身子微僵，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

    姑娘想接着看，便凑过去，“要是真有鬼就好了，我还能学习一下怎么医鬼，也不需要给我诊金，帮我做一件事就好。”

    少年推开她的脸，“你想做什么？”

    姑娘心情复杂搅拌药，低下头，“帮一个人做他想做的事呗，但那个笨蛋肯定不愿意，唉，人活着可真难啊……”

    说完，姑娘甩甩头，认真盯着他脖子上的鞭伤，“我见过抽鞭子，一般都抽在后背，你这脖子都有。下次能躲就躲，脖子是非常脆弱的，抽中要害，都等不到你回来找我治伤，你就咯嘣脆了……”

    少年倒是不看书了，看站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姑娘。

    姑娘生得清丽，柳眉星眸，算个美人，虽然性子不着调，人也傻乎乎的，勉强算是可爱。

    那一张一合的红唇，突然想起那晚，少年不知怎么生出些燥意，不动声色曲起一条腿。

    抹好前胸的伤，姑娘继续替他把脉，少年继续看书。

    “不错不错，我就说我是神医。将军，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少年屈膝，手搭在上面，懒懒翻了页书，“好消息。”

    姑娘笑着抱拳，“好消息就是，将军身上的毒再过十天就全部排出来！您再也不必为不能行房事感到担忧和发愁！再也不必……”

    这番言语真看不出她是个姑娘家，少年放下书，瞥了眼疯狂眨眼的她，淡淡回，“知道了。”

    接着，姑娘眼睛亮亮凑上前，等待着少年继续问，奈何少年一把推开她的脸，“离远点，要是闲就把小爷的药煎好。”

    姑娘幽幽叹了口气，不管不顾地趴在不远处的软榻上，语气丧丧的说，“坏消息就是，我觉得人生无望，不想给你治了。”

    听到这，少年放下书，默不作声下床要拿刀。

    慌不迭站起身，拉住少年的手腕，姑娘又不想妥协，“可以商量可以商量的嘛，你看你又急了。”

    将人摁在软榻上，姑娘这时比少年高半个头，笑眯眯地和他商量，“你看，我把你治好以后，你留着我就没什么用了对不对？那我就去荼西那里找找药材，给你做个解毒丹，以后你就不用怕各种毒了。”

    他记得她吃过解毒丹，况且那晚被几朵花迷得要亲他，少年表示他不信，嘴上倒是说，“在这也能做。”

    姑娘干笑，“其实是不行的，有种东西吧，只有荼西有。”

    少年干脆点头，下一秒就要站起身，“小爷去拿回来。”

    姑娘再次制止，“别别别，那东西必须现用现取，不然也没药效。”

    耶律释亓眯着眼，半抬起头看她，“好，治好伤小爷陪你一起去荼西。”

    顿了顿，少年狠戾皱眉，“你要是敢骗小爷……”

    熟悉的“杀了你”没出现，反而出现了新词，“小爷就娶你。”

    说完，像是抓住了她的命脉一般，少年一把抱住她，在姑娘震惊的眼神下咬了下她的脸颊，眼神异常冰冷，一字一句，“天天折磨你。”

    最后，姑娘捂着脸颊，利落掐了他的鞭伤一把，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十天，除了药浴和施针，姑娘都躲得远远的，唯恐再听见这弟乱七八糟的言论。

    其实，耶律释亓猜对了，比起死，她更害怕活着被困住，还是那种想死不能死的状态，解释来说就是她热爱生活，不想死；但若是天天被困，她觉得还不如做鬼来得自由。

    所以，这才是她逃跑真正的理由！

    十天后，最后一次药浴，姑娘带着面纱，施完针就轻车熟路地跑去厨房打叶子牌，输了前几天赢的东西，还把身上值钱的药材全输光了。

    但姑娘眉眼弯弯的笑，抱着葛娘给的食盒不撒手，“葛娘做的糕点真好吃，我都要舍不得葛娘了。”

    葛娘也笑着摸她的头，“我们雅雅姑娘小嘴真甜。往日你不是最厉害的，今日怎么输了这么多？”

    看着热情高涨打叶子牌的那群人，姑娘凑近葛娘的耳朵，“我要回荼西了，将军说带我去找药材。”

    葛娘愣了愣，急急问，“那姑娘还回来吗？依奴看，将军分明是喜……”

    姑娘捂住她的嘴，有些矛盾地叹了口气，又放开她，“他就是不敢接受别人对他的好，要不是实在压不住毒素了，他也不会让我医治的。我虽然是医师，能治得好他的外伤，治不好他的心病，况且，我有喜欢的郎君了。葛娘，要是他发火了，你就躲远点，等他气消了就好了……”

    葛娘摇摇头，似是为了两人的有缘无份叹了口气，“将军待奴极好，奴本是大齐罪臣家的女仆，流放途中差点遭人玷污，是将军救了奴。将军的事，奴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将军不喜仇夫人，前不久还因为冲撞了夫人赐了鞭子。”

    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插嘴，只好抱着食盒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她说，将军十三岁之前有一位奶母，后来有人发现将军杀了她，还剥了皮，放在书房，她有一次送饭时看见将军盯着那张皮，眼神里似乎带着痛恨，迷茫，还有无尽的眷恋。

    她说，其实将军是个好孩子，他从不意气用事，他会给每一个死去的士兵家庭发放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财，并派人专门保护。

    她说，将军很可怜，每每发病的时候，都将自己锁在后院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