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城”三字想是什么印咒,花翎听到后脸色惨白。
“我觉得这人间几千年翻来覆去也就这样,先回了哈。”她说着提起裙摆便要走了。
白霰倒也无所谓,堂堂上仙还能丢了不成?
“无妨,天命在身,你先走吧。”
话音刚落,花翎提着的裙摆又落下了,转身试探一问:“这次是……渡仙?”
一幅金灿灿的卷轴凭空出现在白霰手中,他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船篷内坐了三个人。
白霰:“……”为什么贺砚也在?
贺砚轻咳一声,笑容依旧温雅:“在下恰巧顺路,多谢两位上仙愿意捎上我。”他说这话时只看向了白霰,奈何对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船篷里,其他两位一黑一红,唯独贺砚一身雪白似仙却和仙的身份相去甚远,甚至还和仙魔沾了莫大的关系。
行船一刻钟,船内没有一个人说话,三个人各怀心事。
唯独外面的船家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几位这个时候去东陵做啥子啊?这些天噬鬼一直猖獗不断,城里死了大半嘞!”
“要不是你们给的实在太多,最近都没人愿意去那儿,也不知道那群仙家子弟都干啥子吃的,噬鬼不减反增,在太平年待太久喽……”
船家唉声叹气地摇着橹,除此以为便是一下一下的水花声。
白霰不禁泛起一丝疑虑,这样的地方会出什么样的仙?
临溪与东陵相距不是很远,一路上除了贺砚是不是和船家搭上几句话,其余时间都是沉寂。
停车时,船头撞上岸边,白霰还没回神便是一震,身子一歪靠上了旁边的贺砚。
他连忙坐直:“抱歉。”
贺砚弓着腰走出矮小的船篷,站在外面向里面的人递来一条胳膊:“仙君,上岸了,小心些。”
白霰没理他,兀自走出来:“既然到了,便在这里分别吧。”他看向呢呀呢,示意他先走。
出乎意料地,贺砚这次还真走了,朝两人挥了挥手留下潇洒的背影。
明明下船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踏上东陵城的土时,一抬头不知何时天空已阴云密布,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似有千军万马之势。
仔细一看,有与寻常雷雨天气不同,像是画上去的一般空有气势却并无灵气。
如城内一般,只有死寂。
“总有幸存的人吧。”
太安静了,花翎的声音此刻格外清晰响亮。
“先进去再说。”
迈入城,城内荒凉得真如一座废城,到处断壁残垣,没有一丝活人气。
毫无征兆地,天空淅淅沥沥飘起小雨,又以可以察觉地速度越来越大。
“雨也不对。”白霰伸出手去接雨,雨滴砸落在修长的手上,白霰屈指抿了抿,手感黏稠……
像血……
“二位愣在原地作甚?”
“花娘子,接伞。”
头顶一黑,白霰抬头一把伞横在自己头上。
想也不用想,偌大的东陵城,除了他和花翎,还有一个活人估计也只能是贺砚了。
“我还以为你真走了。”白霰转头看向帮他撑着伞的贺砚。
“看出你的不舍了。”贺砚玩笑道,“我要是走了就没人给你们送伞了,这种雨仙君也不想淋吧。”
白霰刚要张口,贺砚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即打断:“也别想赶我,我走了你没伞了。”
“就两把?”
贺砚耸耸肩:“谁知道呢?这么大座城连把伞都找不到。”
“那这是……”白霰看着他手里的伞。
贺砚坏笑着看向他:“用路边尸体的脊椎和皮做的啊。”他语调又轻又缓,但凡白霰是个小朋友早就吓哭了。
可惜上仙已经活了好几千年了,吓不到。
白霰没理他:“往里走吧,前面怨气还挺重的。”
“活人不一定有,但一定有鬼。”
三人找了间空屋子,白霰摆起了阵。
“作甚?”花翎问。
“天命说就是这里了,但我感受不到一丝仙气。”白霰手上没停,“可能是怨气太重盖住了。”
“今天,先屠鬼吧。”
入夜之后,雨还在不断地下,本就空寂的东陵城更显阴森,贺砚关上所有的窗,背后任然有寒风瑟瑟。
白霰身边的东西多多少少都结了一层白霜。
花翎注意到了:“找神医看过吗,怎么醒来就这样了?”
白霰并没放在心上,摇摇头:“睡太久了还没适应吧,无碍。”
屋里没有点灯,要不是身边有人轻微地在呼吸,白霰甚至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等鬼送上门的间隙,白霰又想到了前些天临溪的灯火繁华,一对比东陵更显萧瑟。
他不自觉地又看向身边的贺砚,在无声的夜里,贺砚轻轻歪了歪头,他也不知道白霰有没有看到。
“为什么非要跟着我?”白霰轻声问。
贺砚语调一如既往地不太正经:“仰慕你啊。”
“你那天说我和别的仙不一样是出于什么目的?”白霰试图在黑暗中找到贺砚那双深邃的眼睛。
“仙君这么不自信的吗,还是不信我?”贺砚轻轻往后一靠,低声说道,“我和其他凡人也不一样,不会拼命练剑祈求早日飞仙,没有什么凌云之志。”
“放心吧,你身上没什么我可图的。”
白霰:“你的境界已经超脱仙了,口空无凭,我又怎么信?”
他忽地听见黑暗中贺砚轻轻笑了:“我也没办法,唯有时间自证。”
“你总会知道的……”
声音本就低不可闻,后面许是还要说什么,门外气息明显变得汹涌,两人同时站起看向门外。
“来得挺多啊,你的身体能行吗?实在不行你呆在里面吧。”白霰的剑已出鞘,不过片刻白霜便一丝一缕爬上剑柄,一点一点向剑刃蔓延。
“管好你自己。”白霰看了一眼两手空空的贺砚。
白霰给花翎画了个圈,没等噬鬼自己找上门来,便和贺砚一起破门而出。
门外果不其然站了密密麻麻的噬鬼,有人形,通体皮肤溃烂,空洞的眼睛里没有眼白。
听到开门的声音,所有噬鬼齐回头,看见一黑一白两人雍容不迫地看着他们,如见蝼蚁。
这谁不火?顿时一群噬鬼张嘴冲他们龇牙咧嘴地嘶吼,尖牙利齿上沾满血渍污垢。
贺砚不怕死地“咦”了一声:“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进化,还是那么丑。”
白霰面不改色地提剑便飞上前,前面虚张声势的噬鬼还张着的大嘴没来得及合上已经身首分离。
贺砚又在身后“啧啧”两声:“仙君看着不染一尘,下手这么利落呢?”
“你到底来干嘛的?还不如回去坐着。”白霰手上的剑没停。
“来了!”
贺砚也不是干站着,看准了混战的中心,轻轻抬脚落在两只噬鬼头上又是一跺,两只噬鬼瞬间化为齑粉。
还没落地又扑上来一群,贺砚撑开纸伞利落地画了一圈,精准封喉,伞面上瞬间溅满噬鬼暗红带绿的污血,贺砚身上的白衣确是一滴没沾。
不用一刻,原本密密麻麻地噬鬼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一只噬鬼还剩几口气,趁两人背对着他,咧着大嘴正要偷偷爬走,白霰倏然长剑一掷,恰好钉在他的肩胛处,噬鬼被钉在原地苦苦不得动弹。
白霰回头一笑:“该收网了。”
“啪”地一下在噬鬼额头上贴了张符纸,噬鬼张着的大嘴又没来得及合上。
贺砚在后面静观全程摇了摇头,头无声地笑了。
“小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