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什么？”一道婉转女声响起，柜台后的女人伸出长长的脖子探了过来，脖子上有青紫的尸斑，浓郁的熏香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你这儿卖什么？”花陵面无表情问道。
“这......”女鬼眼睛动了动，娇笑道：“那要看贵客要什么，只要出得起价钱，我这里什么都买的到。”
“拍卖会的消息呢？”绛阙真人拿出储物袋放到柜台上，轻轻推到了女鬼面前。
女鬼低头看了看储物袋中的灵石，差点被灵光晃花了眼，不由自主舔了舔血红的唇角，她立刻想答应下来。
但最后她还是伸出青白的手指忍痛推了回来。
“不够？”绛阙真人略有些惊讶。
“不是不够，”女鬼恋恋不舍地盯着储物袋苦大仇深道：“客人您也是为了残片来的吧。”
花陵无动于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于是女鬼只当他默认了，“不是我不想做这个生意，实在是我同客人们知道的并无二样，拍卖会那边除了一句道韵没别的消息了，这种消息一个不好是要砸招牌的。”
这女鬼竟然出乎意料的讲究诚信，绛阙真人沉默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倒影，面对曲维舟乌黑的发顶，他顿了顿低声道：
“问个别的消息，不管有没有用，只要你说的出来，这些都是你的。”
他一挥袖，桌上眨眼间又多了几个储物袋，女鬼两眼放光，手颤抖起来，脸上的尸斑都淡了不少。
若不是隔着柜台，女鬼几乎想抱住绛阙真人的大腿，“客人您请说。”
“你知道骨钉吗？”花陵试探着问道，期间一直注意着女鬼的脸色。
女鬼脸上先是一喜，末了脸色又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最后她竟然从柜台里面飘了出来，绕到门前伸头看了看，掩上了门。
本就漆黑的房间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两人都默默警惕起来，但女鬼并未做什么，反而对着花陵和曲维舟看了好久。
但最后还是抵不上柜台上堆得满满的储物袋，女鬼心一横，咬牙道：
“客人，说出来不怕你们笑，日后我想修成鬼仙，所以骨钉这等凶邪之物我是不想沾染的，碰了于道行有损，但是......”她话锋一转，“今日客人竟然出了如此大价钱，说几句也无妨。”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女鬼定了定心，回忆道，“骨钉全名是引邪碎魄钉，顾名思义，是将原来的魂魄钉死打碎，引来妖邪吞噬原来的魂魄然后占据这具身体。炼制大成前，却要日日夜夜折磨原主，直到熬干最后一点精血和元神，其间苦痛，常人难忍。如此方能炼成极凶极邪之傀儡。”
“可能解？”花陵垂眸问道，声音低沉。
女鬼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钉子是用人骨打制，再用人的鲜血怨气浸泡百日。此等邪术有伤天和，几乎是断绝了自己的飞升路，疯魔到如此地步的人少有。”
曲维舟眸光微动，低声问道：“既然如此少有，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女鬼微不可见地偏了偏头，见绛阙真人不阻止，于是认真答道：“因为凑巧我曾见过一个疯魔的，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是魔宫左护法身边的侍女。”
“连浮？”曲维舟继续问道。
“是，没错，”女鬼连连点头，暗暗升起几分忌惮，魔宗护法的名讳可不是谁都能喊的。
“你继续说，连浮做了什么？”
“我在魔宫最开始只是听见奇怪的嘶吼声，后来有一天夜里，我正好值守，有个半人半鬼的傀儡逃了出来，它心口便插着根钉子，后来才知道是引邪碎魄钉。”
“我想逃离魔宫，可惜最后没成功被抓住成了孤魂野鬼。”
女鬼看着自己手上的尸斑叹了口气，感同身受道，“那傀儡短暂清醒时求着我杀了他，可惜我不敢，倒让他平白又受了许多折磨，如今想来也有几分对不住他。”
这样倒是对上了，曲维舟收回视线，左护法前世确实炼制过傀儡，兜月城之事就是他所为，后来她在魔尊的暗示下杀了左护法，成了新的左护法。
但是乱麻却并没有全部解开，尤其是幻境中的曲维舟到底是谁还没有定论，但这次曲维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
什么人能指使魔宗和魔尊呢？
“那有什么可以延缓骨钉的侵蚀？”绛阙真人看曲维舟没有继续问的意思，“邪魔可有什么祛除之法？”
“这我倒是不清楚，左右不过是少去阴气重的地方，好好养着也能活个十几年。”女鬼看在灵石的份上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也许天雷可解，只要被种钉的人能熬到突破元婴，或许可以在突破之际强行引天雷入识海，以至刚至裂的雷劫对付邪魔，只要没了邪魔，以元婴修士肉身之强骨钉自然破。”
雷劫入识海？十几年到元婴？绛阙真人深觉荒诞，元婴倒也罢了，雷劫入识海必定重伤神识，一不小心识海破碎可是会直接身死道消的，说不定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绛阙真人越听越觉得不够稳妥，生怕曲维舟心动然后行动。
他一把挡住曲维舟的视线，起身对着老板点点头，“多谢。”
然后一言不发抱起曲维舟自然走出了店门。
“慢走。”女鬼招招手 ，确定人走远了，喜滋滋地将灵石收了起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灵石可是好东西。
门外绛阙真人带着曲维舟一路避开人群，走到人少的地方，花陵蹲下身来，视线与曲维舟平齐，“你不要当真，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引天雷入识海是要付出代价的。”
曲维舟默了默，神情在天色映衬下晦暗不清，“我没打算现在就试。”
“可是......”
绛阙真人张嘴欲言，但一时却也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来。反倒心里慌的厉害，他清楚地知道，对于曲维舟这样曾经到了化神期巅峰的剑修来说。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突破金丹境，她现在压制境界，不过是防止邪魔在突破时钻空子。
绛阙真人嘴唇轻颤，藏在袖中的左手攥的死紧，如果他救不了曲维舟，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她呢？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去阻止宸华，如果曲维舟跟着宸华可能根本不会受这些折磨。
曲维舟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认真道：
“生死有命，师叔何必将别人的命揽到自己身上，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绛阙真人垂下头，光线太暗，他头垂的太低，曲维舟一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大抵是在为她难过。
良久，曲维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绛阙真人的肩膀。
“师叔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感谢你，”她缓缓蹲下身去，墨色碎金长裙曳地，对上绛阙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双平日里稍显冷淡的眸中此时盛满了曲维舟看不懂的东西，但她还是在那深谭中窥见了伤痛。
“不管是雪原上的救命之恩，还是今生的关照。”
曲维舟看见绛阙真人慢慢抬头，不由松了一口气，但还不等曲维舟看清，她就被人一把拥入怀中，鼻翼间满是熟悉的木兰香气。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一定会救她，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曲维舟微抬的手生生停住，没有立刻推开绛阙，这是个如此轻柔如此温暖的拥抱，不带任何不好的意味，偏偏又让人觉得这个怀抱如此不同寻常。
是什么曲维舟不知道，以前从没有人这样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