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辞别西乞无月和孟婆,再次踩上云端。
姜无畏坐在云上,缓解方才那一幕给身体带来的不适。
姜无畏问道:“现在去哪儿?”
“去找花仙辜仄情。”烛侑说着,施了个术法。一道蓝光在姜无畏周围饶了两圈,身体顿时好多了。
“找到他们,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落在一处平地上,烛侑默念了两声,地上钻出一个拄拐杖的白发老儿。
“小神见过云玑上神,上神移动尊驾来到此地,想必是要紧的事。可有什么小神能帮上的?”土地爷向烛侑拱手行礼。姜无畏看见他,这才想起拜托他找寻弟弟一事,这两日事情太多耽搁了,还没按承诺给他进贡香火。红着脸矮身向他行礼。
“你可知花仙辜仄情和花神左丘茹吉的去向?我有要事同他二人谈。”
土地爷连声应道:“好说好说。”掐诀施法,很快便找出他二人的位置。两人并不耽搁,立刻乘云前往。
他们停在山里一座竹屋前。屋里传出花神左丘茹吉的声音:“给你冥玉的人究竟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
烛侑神色一凛,破除结界,闯进屋内。
花神二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烛侑和姜无畏吓到。左丘茹吉怒斥道:“你怎么进来的,凭什么擅闯别人的居所,神族的礼义廉耻全然不顾了吗!当初她在你的地界被管束时,你装作没看见,现在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辜仄情被左丘护在怀里,看上去状态极差,整个人的生命在快速衰减。
烛侑看到这情况,于心不忍,“此前她随被天帝画地为牢,但并非不能自由走动。只要没有逃离这里的心思,等刑罚期满,便可回天庭复命。如今你带着她擅自离开天帝圈出的地牢,身体受到咒术反噬,若是不尽快回天庭复命解开咒术,不出七日辜仄情必然命丧于此。”
提及天帝,左右茹吉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回天庭复什么命?他害得她成了这样,还要我们去向他求饶吗?纵使辜仄情偷盗冥玉有错在先,也不该受这等刑法。如此肮脏的手段,天条律令何处有记载?都是天帝为泄心头之恨滥用私刑,按照天条,他也该受惩罚才是!”
辜仄情揪住他的衣襟,勉强坐起身来,整个人虚弱不堪,双眼含泪,说到:“云玑上神,冥玉并非小仙所盗。在小仙和左丘神君升神格之前,有一个脸戴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将冥玉交到小仙手上,称它可以令死者复生。那时神君的父亲被人陷害丢了性命,母亲不久也跟着亡故。看着神君备受折磨,小仙一时鬼迷心窍,用这冥玉复生了神君的母亲。”
左右茹吉好似第一次知道此事,脸上惊诧不定的神色不像有假。“母亲竟是你复活的?我还一直以为,是母亲命不该绝,是我跟药王求来的灵药起了效用。你怎么从来不曾跟我说过此事?”
她歇了口气,接着说到:“当时我亲眼见着神君母亲去世,心中悲恸万分。冥玉来得太是时候,我来不及考虑其他......从此犯下大错。”
“可是,我母亲后来不是......我亲眼见到你,见到我母亲在你跟前灰飞烟灭。”左丘神色痛苦。生母在他面前,被心爱的姑娘杀害,这一幕成了梦魇,搅得他这几百年从来不曾睡过一天安稳觉。
辜仄情闭了闭眼,眼角滑落两行清泪,“因为,那男子威胁我,让我把冥玉还给他,不然就要从你开始,杀光花神殿里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
左丘茹吉觉得荒谬至极,“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听信他的话,谁人敢在仙京大开杀戒!”
辜仄情冷笑一声,嘴唇颤抖,“此人非神非鬼,身有神格,却能驱使恶鬼邪灵。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天界,无一人知晓。你可想而知,他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不可能,这样的神必然是罪神,擅自闯入天界怎么可能不惊动天界,绝对不可能。”左丘丝毫不敢相信,天界会有这样的角色。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甚至来过花神殿,你又当如何说呢?”
烛侑开口打断他们:“你说那男子,可还有什么关于他的别的事?”
辜仄情埋下头,咬着嘴唇,手攥紧被子。心中犹豫很久,才终于开口:“他说,我本有百花之神的命格,柳吉在军营里只能当下等兵。他可以交换我们的命格。我同意了。”
“什么?”左丘茹吉瞪大双眼,眉头紧锁,不可置信地缓缓起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从小在青莲池修习时,你就瞧不起我,现在我成了花神,还要说这样的话来羞辱我吗?”
“我如何瞧不起你,这只是描述当时发生的事情。事实如此,你让我怎么说,还要顾及你的颜面,遮遮掩掩吗?”
左丘茹吉难掩悲痛,失去支撑一般,脚下虚浮地后退几步,眼底隐隐发红,“呵,你果然还是瞧不上我,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没有出息的下等兵,能当上花神也是靠你施舍。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你竟然就是这样想的。”
两人争执着,一道黑红的邪气忽然从门外钻进来,注入辜仄情的身体。她眼珠瞪得快要掉出眼眶,五官扭曲,整个人僵硬不堪。“对,没有我,你就是个没出息的下等仙奴,一辈子只配在军营里打杂干苦力,你这身三脚猫的功夫,甚至都不配上阵杀敌。”
“辜仄情!!!”左丘茹吉愤怒地大喊,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嘴里大喊着,冲出竹屋,在竹林里乱砍乱劈。烛侑和姜无畏跟出去,见他一掌搭在地上,震起一圈罡气向四周袭来。烛侑反手一击,两道罡气相撞,及时化解危险。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向天上看去,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林梢,像一道雾气,霎时消散不见。刚想去追,屋内辜仄情突然发狂,嘴里发出妖兽般沙哑的嘶吼声,朝着他们扑过来。
她浑身血管变得黑紫,在皮肤下鼓起,像树根一般蜿蜒在身上。眼白发红,眉间一团隐隐的黑气。
烛侑和她周旋着打了两招,怕失手伤了她。心底有不好的预感,“怎么突然像是走火入魔了。”
左丘茹吉没想到事情辜仄情会突然发狂,在这之前她分明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他叫着她的名字,试图唤醒对方。但一点效用都没有。
烛侑没别的法子,祭出捆仙索,将辜仄情牢牢捆束。对左右茹吉说到:“她今日必须得回天庭了。不然咒术的消耗,再加上邪气侵蚀,不出两日就要丧命。”
左丘茹吉朝地上砸了一拳,后槽牙咬得发疼。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辜仄情丧命。
烛侑叹了口气,“天帝那里,我会替她求情的。”
说罢,带着辜仄情前往凌霄殿。
因为此去见天帝多有不便,姜无畏便被留在这里,等烛侑回来。她看着左丘茹吉颓然地坐在地上,垂着头流泪。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才在房里听见他们的对话,难以想象两人之间承受着怎样的折磨。亲人离世,有情之人被离间。最后落得相互疑恨的田地。
她不敢跟左丘说话,生怕哪句话不对惹恼了他,谨慎地靠着墙边站好。左丘原本埋着头,忽然嗤笑一声,飞身而起,手心燃起灵力,朝着院子里的梅花打去。
院子里精心打理过的梅树尽数被他损毁,树干歪斜,花瓣打落枝头,枝干被扭曲折断,全然一副被折磨的病态。他尽情地冲着自己亲手搭建的世外桃源发泄愤恨的情绪。
“他们都说我运气好,要什么得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成为花神后,人间便突然盛行斗花,让我一时风头无两,升了神职,封赏名字,甚至掌管了财运。”
他茫然无措地停下来,仰头望着远处,“是什么时候运气变得这么好的?我从生下来,就是个倒霉鬼,不是吗?”
眼泪从他脸颊滑落,肩膀颤抖,哭得不能自已。“我一个下等兵,怎么会成为花神呢......”
姜无畏被此情此景触动,跟着落下泪来。左丘茹吉转过身,脚下似栓有铁链般沉重,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双眼猩红,掐着姜无畏的双肩,“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天界的两大上神都这样护着你,你凭什么这么好命?”
那双手像钳子一样捏得她肩膀生疼,她不敢出声反抗,无声地摇头,眼里噙着泪。
左丘茹吉僵持了一会儿,忽然泄了气般松开手,抬手捂住眼睛,一步一顿地往屋里走,“抱歉,我疯了......”
姜无畏心脏咚咚直跳,凑到门边上,惊疑不定地看着左丘茹吉的背影。那形容消瘦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一头栽进床里,抱着被子,没了其他动静。
她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这里给她带来不安和恐慌。地上忽然钻出一个老头儿,竟是土地神。
他放低了声音,对姜无畏说到:“得亏云玑上神将结界破除了,老儿才能进得来。他方才给老儿传了话,让我先将你送回云明殿,免得在这儿不安全。”
真是一场及时雨。姜无畏连忙点头,要跟他走。忽然想到左丘神君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土地神看出她的顾虑,让她放宽心。左丘好歹一介神官,谁能奈何得了他。两人便一同回了云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