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晚也真惨,被李家乐说闲话,不过刘泽然跟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九月份天依旧很热,人们心还回荡在暑假余韵里,他和刘泽然这一场不明所以的争执,算是彻底传开了。
而陈兆更在意的,显然是自习课前那的一番事。
他拍了好几下篮球,扔给姜泽,随意笑笑,“我也不清楚,总归不在一个班,也不容易遇到。”
这样把东西扔出去,明明该觉得轻松才对,早晨接连几天不散的积雨云却像压在心头,又因为满是晴天的预报而寻不到时机。
下落、积水、涟漪。
他定睛一看,入目只有强烈到几乎要灼伤眼的光。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的体育课他们班老师一起代上?”
陈兆一愣。
姜泽含蓄地看着他,张俞涛几个人还在不断打圆场,说总归只是少爷脾气不好偶尔发作一下,哪能回回都遭殃。
好像所有人,了解的、一知半解的,都把刘泽然的针对归结于没由来的脾气,可陈兆知道,说那些话,回回阻拦的姿态,都是因为一个人。
宋晚晚。
后来课间,哄闹如同菜板上太难洗掉的蒜味般强烈对冲了过来。
他头脑昏沉不定,一瞬间,一眨眼,从后门口跑到走廊里的三步,入目已经是刘泽然的不善姿态。
他搭着那个男生的肩,手掌轻轻拍了好几下,低着头像在询问什么。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不然人家不至于害怕到发抖。
有老师冲过来交涉,四周围观的学生散了一大半,
而刘泽然微微掀起了眼,轻薄视线继而凝在了自己身上。
陈兆知道。
刘泽然所有肆意妄为的举动都可以轻飘飘就推给少爷脾气,而自己哪怕只是旁观,得到的评价再温和,将将扯出的也会是一句不理智。
他平静回应。
上课铃响了。
于他而言,像一种解脱。
“哎嘛老师来了,先上课吧。”
身旁人一溜烟全跑了。
陈兆慢慢走过去,果然,又看见了刘泽然。
似乎因为有足够的特权,即使起了冲突,也没有处分或责罚,据说只是去了趟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他依旧能像个没事人来上学。
只是,教导主任并没有找宋晚晚,他心里有了一个更不愿意承认的猜想……刘泽然大概把所有责任都担下来了。
“好了好了好了!天太热,我们就不跑步了。”
底下一阵欢呼。
“我们来做个小游戏,丢手绢,玩个三轮就自由活动。”
同学交谈不绝于耳,说都不是小孩子了还玩这个啊。
两个班,十个人一组,一班恰好多了几个和二班摒在一起。
宋晚晚看见朝她走来的人时,恨不得逃回暑假专门去庙上烧烧香。
这下好了,全是老熟人。
自己和林佳瑶,刘泽然陆林桥,还有周扬陈兆。
于其他组的喧闹比起来,他们这组显得尤为尴尬。
同班同学去领手绢了。
宋晚晚站在原地,垂眼一言不发。
第一轮,班上同学捡起手绢扔到了周扬身后,周扬没追上。
第二轮就出了岔子,周扬不知怎么想的,把手绢扔在了刘泽然身后,而他不是没追上,他是起身都没起身。
太尴尬了。
视线里陆林桥忍不住开始笑,刘泽然嘴角扯了扯捡起手绢起身,那双眼不知怎么就落到了她身上。
宋晚晚一颗心越来越冷,低头。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他根本没跑,他完全是在走,然后,停下了。
就在自己身后。
他像笑了声。
那股仿佛被蜘蛛丝紧紧缠住的折磨又涌上来了。
体育老师吹哨子了,没想到下一秒,手绢从自己身后飞出,砸在了陈兆身上。
不重,不伤人,挑衅的意味却重到难以掩盖。
她呼吸一怔。
其他几组已经完成了,欢呼声不绝于耳。
陈兆缓缓捡起那枚手绢,起身,他站在自己对面,刘泽然站在自己身后。
宋晚晚觉得自己这个位置应该要变成周扬才对。
林佳瑶小声抱怨道,“好磨蹭啊,到底干什么啊,打不打追不追的,是不是结束了?”
这一个圈里隐隐有人走了,整个操场不少人都狂奔着去抢占羽毛球馆,只有陈兆和刘泽然还在这样对峙。
宋晚晚非常支持林佳瑶。数到一二三,起身就跑。
两人牵着手。
阳光落下来,像轻薄的甲片一样贴在并不平整的指甲盖上,胳膊扯的像一座桥梁,体温就顺着轨道穿行。
一路跑到操场边缘,笑了半天。
宋晚晚不知道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是亮晶晶的,所以林佳瑶才会忍不住笑出声,用手不停扇着风,“快找个场馆坐坐吧,今天怎么会这么热啊。”
“要不羽毛球馆?”
“不,羽毛球馆热死了,咱们去乒乓球馆!”
“好”
那边建在阴凉处,宽敞的门流通着新鲜空气,恰到好处。
只不过刚走到门口,欢声笑语就传出来,小小一个球从球拍上飞过,一路跳动,缓慢地贴着地面前行,停在面前。
宋晚晚心情还没放松下多少,如今下意识抬头。
有人站在那,握着球拍的腕间戴着名贵的钻石手镯,折射出闪烁的光。
是李灿绒。
有人喊道,“绒绒,这里还有球。”
李灿绒笑笑,给足了面子工程,“好啊。”
像是故意炫耀般,抬起手腕将发丝别到耳后。
这很眼熟。
是李静楠送给李灿绒考入同一个高中的礼物,闪烁钻石,极有质感的红色皮质盒子。
她有些后悔了,比如她已经弯下腰捡起这颗球,李灿绒不稀罕的,自己又得不到的。
宋晚晚知道自己在嫉妒,却也只好侧头对林佳瑶笑笑,“我还不会打乒乓球呢。”
小小一个球,在手心旋转,离开,再回到。
像逃脱不开的命运。
刘泽然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不管是篮球足球还是乒乓球,他只是穿过人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
身旁有人坐下来,他才动了动眼,“你干嘛?”
陆林桥抬了抬眼镜,“怎么?还在因为我昨天拦着你没让你跟陈兆打,所以不爽?我真的想问你,你为什么对陈兆敌意那么大?”
“他傻逼。”
“走廊里那个男的也一样?”
他敷衍道,“心情不好。”
“所以呢?你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
“你当我很贱吗?对谁都要摇尾巴?”
昨天晚自习他们直接被一起抓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里了,刘泽然不管如何都是嘴硬的态度,最后老师留下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今天就这样了。
陆林桥叹气,“我不太理解你,她摔跤又不是因为你,你干嘛去找她?找完之后看起来显然就没发生什么好事。你别忘了,当时大晚上你去找她的时候,宋晚晚到底跟谁在一起,她分明……”
刘泽然语气一下就冷了,“我没有忘。”
“你没有忘你现在还总是……”
“我不喜欢她。”
“?那你回来干什么?”
“因为。”
他低低笑了声,双手撑在膝盖上捂着额头,“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陆林桥眉眼一抽,刘泽然双手插在兜里站了起来,眼中淡漠到出乎人意料,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死皮赖脸去找她,像个乞丐等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跟陈兆在一起,我没皮没脸送她这个那个,她心里想的人还是陈兆。我在她面前没有自尊,对吧?”
陆林桥顿了好几秒才说得出口,“你也别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
刘泽然笑了声,“怎么了?在她心里,我不就是这么不堪的烂人?”
如今正是上午最后一节课,大家都默认可以早些去食堂。
吃饭那会,陆林桥本想着和刘泽然继续挑个角落坐,可没想到忽然被人喊住了。
是周扬。
他眼里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纠结,开口,“要不一起吃?”
陆林桥觉得无所谓,刘泽然却是直接发作,“你不跟陈兆一起吃,来找我干什么?”
陆林桥拉了拉他,“好了好了。”
最终还是坐在一起,稍微说个几句话就缓和了,还有不少以前的旧友一同坐了过来。
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坐了一桌。
都是十几岁的人,场面一下子就聊过去,说他俩中考完离开不事先说一声,转学回来也不说一声。
陆林桥视线浮在门口和身旁人之间,看见宋晚晚进来的那一瞬,微微侧头看了眼刘泽然。
他低头吃饭,头也没抬。
“吃完打球啊。”
他不做声。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陆林桥看着他,心中浮现出迟来的古怪。
刘泽然却是忽然笑了,筷子直接一摔,“怎么?嫌我以前篮球赛还不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