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iac——
——今天是公元2158年11月1日——
——气温-270.1摄氏度——
——天气：_——
——极端天气，请避免出行——
Eniac是当今植入式义体内置的系统。不过半个世纪以来都没人做过空间站本地化更新，因此这个天气系统不如跑道环线窗户边去看一眼地球来的有效——虽然这个距离看过去地球也就一个纽扣大小。
——生命健康小助手——
——核心体征61：100——
——较危险——
——建议就医——
——注意：您的三级医保会员尚余124天——9.7折优惠券已过期——
我睁开了眼。
医生老唐和队内的军需官老谭在我身边叽里咕噜的聊天，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0L醒了。”老唐说道。
“我超！太牛逼了哥！”老谭的公鸭嗓超级刺耳，“不开限制条件用赫尔墨斯！太牛逼了哥们！你怎么没死啊？”
换做平时我会骂他“你怎么说话的，傻狗？”但现在我一个字也吐不出。
“小黑忘记给你设置赫尔墨斯限制，导致其直接全功率释放了。”老唐在一旁补充道。
“nia你麻麻别，跟TM超人一样，我超你看了超梦没？基于你做的嘞！合金刀都TM给你劈断了！”老谭的声音让我觉得他是不是真的脑瘫。
“你至少有一周挥不动刀了。仿肌肉断了四分之三，催化剂明天到。”老唐在一边继续补充。
“把这别仿肌肉給弄断了我是第一次见，知不知道一般人照你这个植入量已经可以吊打上个世纪的人类力量极限了，知道不？知道上个世纪人类力量极限是谁不？滚咯！恁是黄金时代前的知识不看一点是吧！？”老谭在一旁继续嚷嚷。
我只想让他们两个闭嘴。
我努力煽动了下嘴唇。
“抱歉，我没听清楚。”老唐说道，把耳朵凑了上来。
“不是，哥们，说啥呢？”老谭也凑了上来。
“酒……”
“什么玩意？”
“香槟？”
他们两个人附身凑在我面前疑惑地面面相觑。
“我想喝香槟。”
老唐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
“没为你开香槟就不错了！”老谭骂道。
——Eniac——
——今天是公元2158年11月3日——
——已关闭提示框——
——您可以在想看日历或天气时思考字母A以呼出——
——关闭——
——生命健康小助手——
——核心体征87：100——
——建议休息——
——褪黑素现在享受满减90L-24L，包运费/运费险，该产品不包含于医保会员中——
——养生会员9折限时抢购中——
——确认关闭生命健康小助手吗？——
——关闭——
——要设置下次显示时间吗？——
——否——
小黑是我们队内的黑客，一般来说安装义体这种事交给医生负责，而义体内部的系统调校则交给黑客。
就是这狗日的没给我调教好赫尔墨斯差点害得我死在了边缘环线。
现在这家伙和老谭一起给我重新调教赫尔墨斯。
“一共四档。”老谭说道，“真会挤牙膏吧。”
“先试试四档吧，L哥。”
“牛逼，给哥们看乐了，功率连自己五年前的温迪5.0都比不上。”老谭看了看跑出来的测试数据噗嗤一声。
“不超频还是比不上的啊。”
“牛逼得嘞，玩义体不超频，你是一环少爷啊？”
“我调到三档了。”
“嗯，勉强够看只能说。不是小黑，你买的丐版的吧？”
“哎呀，怎么可能！”
“算了给超一超吧，反正这个支持官超，要不然去换个人工心脏泵？”
我白了他一眼，现在主流的甜品级人工心脏泵比我身上的其他义体加起来还贵。
在这两个家伙调试之余，我开始浏览昏迷的这几天错过的讯息。
——Eniac——
——信息——
——通知——
——您的本月流量余额……——
——dust制造诚邀您观看2159前瞻发布会，线下会场邀请码，分享至……——
——讯息——
——180——
我愣了一下。
“L哥，就给你暂时定在三档了。”
“诶不是，我说小黑别，你能不能每次确认好点啊，这都没保存呢！”
“不好意思……”
我没去管他们，打开了180发给我的讯息。
——180——
——二环18口南部的那间超梦馆，5号22点，我约了个小包间，来否？——
还附了张照片。
一张不太熟练的自拍照，一对大得让人瞪大眼睛的胸部被一件红色的吊带上衣裹着，另一手拿着个高脚杯。
——生命健康小助手——
——核心体征88：100——
——Eniac——
——今天是公元2158年11月5日——
——生命健康小助手——
——核心体征97：100——
——健康——
——养生会员……——
——关闭——
边缘环，也就是四环到二环的轨道车足足要坐三个小时。
且只有到了三环后才能透过舷窗看看风景——地球一开始位于上部，视力好的话你可以看到在其浅灰色的云团下的蔚蓝海洋，那里的平均辐射量高达2380微西弗，不适合大多数生物生存。
随着环线自身的转动和轨道车的运行，地球的方位也会改变，如果你是坐的反方向的轨道车，则可以看到月亮，月亮离我们要近很多——太空货梯负责每天把矿物从月表的自动化矿区源源不断地输送上来。
空间站最后一次跟地球通话，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
——180向你提出颅内通话邀请——
——接收——
“我到了，你到哪了？”
“还在三环。”我抬头看了眼提示屏，“还有64站。”轨道车的运行速度达360km/h，基本上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站点尤其是大型站点的停靠上。
“那我先点了，你要看什么？”
“不要猎奇超梦、不要黄片。”
“哦哟～口味还蛮叼～好嘞。要点些小吃吗？”
“……炸薯条吧，我不要番茄酱，要甜辣酱。等等，酒呢？”
“剧院不卖含酒精饮料，喝不喝可乐？”
“啧。”
“怎么？”
“你请我的话也可以吧？”
“也可以不请。”
“我刚给老唐交了1000L，你不请我下个站点我就坐回去了。”
“行行行，逗你呢真是！”脑内传来180带着安抚性质的笑声。
到超梦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九分了。
这是一间名气不响但难得设备齐全，环境整洁的超梦馆。
老板今天不在，员工看店。
“哟吼吼～0L！不朽者的仆人！众神的使者！”皮肤惨白，黑眼圈到是很浓的员工慕斯向我打趣道。
我的“精彩事迹”想必已经被做成超梦在各环市场上卖疯了。
“有包厢了。301。”
“嗯哼～诶？你小子就是180约的人？”
“嗯？怎么？我们两个是很久的朋友了！”
“哦，那姑娘打扮得那么漂亮就见你呀～”
我捋了捋头发，嘴角抽了抽却说不出什么，只嘟囔了一句：“臭小子瞧不起谁呢。”说完就一甩头上了楼，余光还能看到慕斯在那里偷笑。
我推开了包厢门。
门内灯光暧昧昏暗。
180穿着皮衣小夹克，内搭红色的吊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瓶桶装可乐，看桶里的液面，她已经喝了不少了。
看我进来了，她把一大杯装满了冰块的杯子推了过来。
“来啦。”
“嗯。”我在她对面坐下。
“除了看超梦还要不要整点什么活动。”
“比如去喝一晚上香槟？”我说完喝了一口可乐——冰凉凉的气泡在我的喉管里破开。
180的嘴角一撇，数落道：“天天就惦记着那些酸甜发酵液！”
“是你带着我一起喝的，而且人讲究一个说话算话！”
180不管不顾，坐了回去，拿出了超梦碟，递给了我：“最新款。”
“不是基于我做的吧？”
“我没那么恶趣味！”
——Supreme Dream—
超梦是当今这个狗屎一般的时代里最美妙的东西了。
黄金时代的神经科学发展遗留下了沉浸式的颅内体验。
人们可以轻易在超梦系统里感受完全不一样的环境，欣赏不一样的景观和体验不一样的故事。
当然，在当今社会，超梦大多沦为了超感av和猎奇体验的载体。
不过也有一些“高端”超梦的制造者。他们最近的创新便是用超梦来重制一些黄金时代的影片、戏剧和动画。
——载入完成——
我骑着一辆自行车——新到手的，但是半新不旧——从一望无际的巨大水面边骑过。泛蓝的水体拍打着一边的堤坝，远处是一座塔——像极了老影片和老小说里提到的灯塔。
头顶是不夹杂一点污渍的蓝色，直着看有点扎眼。
一轮核聚变太阳远远地挂在头顶的蓝色里，小小一个，但光线远比空间站里的要强烈温暖。我好一会才意识到那就是真正的太阳，而我正在大气层下看着老人们回忆过去所提及的天空与海洋。
回忆如旁白般闪过我的脑海：现在是1940年的夏天，领袖刚刚向敌国们宣战，一切物资都很紧张，但是父亲依然为“我”买了辆自行车——虽然是零件来自万国但好歹对“我”来说是辆新车。
“我”骑着车去找那群大一点的孩子——他们已经到了夏天还需要穿西装长裤的年纪，每个人都有一辆自行车。他们中的有些人并不乐于跟“我”这样的“小孩“玩耍，即使“我”跟他们一样都在读中学。
“180。”我张嘴说话，听起来却像是在另一个次元——骑在自行车上的那个“我”并没有开口。
“嗯？”180的声音也仿佛来自天外。
我思索着刚刚从超梦里的男主回忆听来的名词，问道：“墨索里尼是谁来着？”
“两个世纪前地球上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法西斯吧好像是。”
“哦哦，他干什么要向另外两个国家宣战？”
“法西斯呗，还有什么理由？”180反问。
“法西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愧是高中辍学的……安静！好戏就要登场!”
影片里的男主被同伴们拉到一边的矮墙上坐好，顺着同伴们的目光远眺，一位身材丰腴、面貌妩媚的女子正向着这边走来，她着一身白裙，挎着小包，踩着高跟鞋，穿着肉色的丝袜，一头黑色微微卷曲的头发如瀑布般从一边肩膀处滑下，耳边的吊坠随着她绰约行进的仪态而微微颤抖，反射着6月份地中海灿烂的阳光。“我”一开始对同伴们行为的疑惑转眼就被眼前妍姿艳质的女子所取代，不自觉地跟着他们骑上自行车绕道到下一个路口，继续“观赏”走来的女子。
超梦里的我控制不了影片的视角，只能顺着影片的镜头一路从女子端庄而带着哀怨的面容、娇艳鲜红的嘴唇、挂着十字架的饱满的胸脯、包臀裙下若隐若现的丝袜吊带看下去。同时，我也注意到男主的下边起了反应，身边的那些同伴们也各个似见了美味的野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眼神里满是兴奋。
“180。”我问道，“这真的不是黄片？”
“这是可以载入人类影史的经典影片！”180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整个世界突然晃了一下，吓得我一机灵——180刚刚推了一下我的脑门——“安静点好好看！”
我安静地好好看了起来。跟随着影片中男主的视角，看着这位名叫玛莲娜的妇女是如何在动荡的岁月下在周遭人恶毒的非议下逐渐失去依靠沦落风尘的。
“我要回四环几天。”180突然说。
已沉浸在影片的氛围和剧情中的我随口应付道：“回去做什么？”
“回去看看家里。”180说道。
在超梦里没法点头，我以沉默回复她。
电影以失去风姿的玛莲娜的背影作为结尾，男主骑着自行车远离她心中满是愧疚又似乎有几分释怀。
——Supreme Dream——
——感谢观看——
我们俩取下超梦装置，两人都还沉浸在电影之中，随意喝了两口可乐，便一起下了楼。到了街上，准备分道扬镳时，180绊了一下，我伸手扶了她一把。
“感谢。”她站直，我松开了手。“那就这样吧，我走了。”她超一边侧了侧脑袋。
“再见。”
我们俩分开向不同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这家伙承诺过要请我喝酒来着，便转过身去向她喊道：“喂！180！承诺给我的香槟还算不算数！”
她只是远远地朝我摆了摆走，似乎没有听清，又继续赶路了。
路灯下，她慢慢远离的背影忽明忽暗。
“这家伙，确实也挺好看的。”我不自觉地嘟囔道。
——生命健康小助手——
——核心体征：92：100——
——您的大脑皮层检测显示您似乎心情不佳——
——最近的心理诊所位于……——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