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iac——
——今天是公元2158年11月7日——
我站在楼顶看楼顶。
环线就像四个空心环。围绕着空间站中心旋转。建筑物就建在环内部的表面，因而，当我站在某栋楼的楼顶时，头顶也就是另一座楼的楼顶。
重力系统会让对面的人与物掉不下来的。
无所事事的我看着对面的街道和下方的街道，老是不自觉的被一些身材高大的女人吸引过去。
每每看过去，就会在心里想到：
这个体型不对、这个穿衣风格不搭、那个发型不对、那个太老了、这个太丑了。
没错，我希望在茫茫人海中看到180。这是一种想看到又怕撞到的矛盾心理。
简单点说，我在想她。
——180邀请您颅内通话——
我闲散地倚靠在墙边的身子一颤。
琢磨这人突然打电话过来干嘛。
——接通——
“过得如何啊0L？”
“大抵是没喝到香槟，过得不怎么样吧。”
“喂喂喂！你干脆泡酒糟里得了。”
“不知道是谁先不履行约定！我可是差点把命搭出去了！”
“这又不是我的错……”180把升高的语调又压了下去，“好、好、好，先不谈这个。队伍里接了下次委托吗？”
“据我所知还没有，最近的委托都是芝麻大点。赚不了几个子。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嗯，至少还要再过几天吧。”
“噢。”
“嗯？”
“……”
“0L，你听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是吗？我没事。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嗯……行，拜。”
——通话结束——
我叹了一口气，靠在墙上，心想怎么打发这几天才好。一时间却感觉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在脑子里呼出了赏金猎人的悬赏系统。
——hunter leader——
——最新委托与悬赏——
——委托：莉莉丝.阿比盖尔
——护送——
——本委托由dust制造亲自发出
——奖金：1000 000L——
——详细信息请点击——
好大的委托，这个其貌不扬的黑人小女孩是dust制造的什么人物吗？
——悬赏：赏金猎人队伍黑披风——
——死活勿论——
——本悬赏由dust制造亲自发出
——奖金1500 000L
——详细信息请点击——
—老大邀请你颅内通话——
——接通——
“0L。”沧桑沙哑的声音在脑内回荡，“休息好了吧，准备集合。我们去干掉黑披风。”
黑披风是赏金猎人圈里一支新兴崛起的队伍。
最近一年来做了好几支大单，渐渐在圈内打出了名气。这样一支队伍怎么会惹上dust的？
——格里克系统——
——启动——
我翻身跳到了楼体突出的外延上，边下边整理着思绪。
dust制造是这个处于无政府状态下的空间站上实质的统治集团，其业务涵盖了空间站人民的方方面面，其总部设立在环境最好的一环中心。
一般而言dust发出的委托或悬赏都意味着这些人已经触及到了集团的利益，如果其他赏金猎人都奈何不了他们，dust就会出动自己的安保力量了。
——正在邀请“老大”进行颅内通话——
“什么事？”
“为什么我们不去找那个莉莉丝？跟黑披风们斗没什么好处吧。”
“莉莉丝已经被黑披风们找到了。”老大的回答简单有力。
我落到了地面。
“在老地方集合。”
——通讯结束——
到达所谓的“老地方”也就是车库时大家已经到齐了。
“看来有人约会完了啊。”老谭的公鸭嗓无线扩大了他这句话的讥讽效果。
我白了他一眼。同时跟队伍内的另一名突破手麦迪点头示意。
“180呢？”老大一边穿戴外骨骼，一边问道。
“还在四环。”
“无妨，本来也算半个编外人士。”
是的，180实际上不算我们队伍里的正式成员，她属于不参与分红但会签合同拿报酬的雇佣猎人。不过跟那些单干的独狼又不一样。
“那么准备好就出发吧。”
我和麦迪骑上了重型摩托，其余人上了那辆饱经沧桑的爆改怪物卡车。
一行人向四环出发了。
——队内通讯——
——接受/拒绝——
——接受——
“我超，光在我们前面进入四环的队伍就有TM的十几队了。”老谭的公鸭嗓零距离□□起了我的大脑。
——确定要将该成员的语音转化为文字吗？——
——确定——
“情报估计已经传开了。”老唐说道，“大家都是为了这一百五十万去围堵黑披风。”
“有没有跟其他队伍暂时联合的可能？”我问道。
“与其他队伍保持距离，我们进入四层后就先占领一处高地。”老大下了指令。
“这些别不自己打起来就不错了。”
“??”麦迪发了个emoji。
我放慢速度落到卡车后方，向着左边看过去。
一辆重型摩托正在上方的高架桥上极速行驶。
其驾驶者身上的长风衣在半空中飘扬，露出下方的贴身战斗服。在那具精瘦彪悍的躯体上顶着一个由镜头和其他说不上来的设备组成的脑袋。
一个接受了dust最新科技全身改造的独狼。
老谭：“这种东西可不好惹啊我超！！！麦迪你觉得对上了你能打过吗。”
“?”
“?”
“?”
老谭：“好了看来这笔别钱确实难赚。”
“不要聊天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占领高地。”老大发话了。
连接三环和四环的通道近在眼前了。
进入通道的一刹那视野就黯淡了下来，一股潮湿的腐败的和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被简单过滤的污水从年久失修的管道内溢出，因为两个环线紊乱的重力因素而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恶臭的水雾。在两环转动时，又会因为重力扭转和形成肮脏的落雨。
老谭：“好了集霸们！我要开始计算设备损失费了！”
“有什么不对！”小黑的惊呼像漏电般划过我的脑子。
“??”
我立马按下了刹车键。前方的卡车就不妙了，它的前轮被突如起来的爆炸扎破，整个车子剧烈地左右摇摆起来，好一会才勉强停靠在了路边。
老谭：“我超T祖宗十八代的，有TM的人安了地雷！”
与此同时，重力也发生了偏转，恶臭的水雾化身肮脏的雨滴，从前往后砸在了我们的身上。
“麦迪和0L先过去，我们留下来换轮胎，记得保持通讯，占领合适的高地。”
“明白。”我重新发动摩托。
“∠(｀ω?*)”
老谭：“找不到敬礼emoji了是吧。?”
我跟着麦迪，从怪物卡车旁驶过。忽然想起上次跟180一起穿过这个通道，那时污水从身后打来，她讲的没品笑话害得我差点没抓住车把。
终于穿过了通道，迎面袭来的污水随着引力的变化而成为了落雨。腐烂的味道变得更加恶臭。
我和麦迪很快找的了一处高地——那是废弃的舰船泊口的顶端，刚好有舰桥连接，半个世纪以来像是肿瘤一样在四环增生的搭建物们还不足以超越它的高度。
在我们勘察的同时，远处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轰鸣。一辆重型摩托划开雨幕而来——那匹独狼也寻到了同一处高地。
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藏在车侧的电磁枪上。
麦迪：“??”
独狼以一个标准的“阿基拉式”停车，停下了我们面前，1900cc排量的重型摩托如一辆低吼的黑虎。
它监视器状的头颅微微偏转向我们，雨水顺着它的披风滴落。
——生命健康小助手——
——核心体征103：100——
——缓解紧张的方式的链接：——
——关闭——
麦迪的头部也经历了大面积的义体植入，导致他与人交流基本靠颅内通话，其头盔上的显示屏可以组成一些像素表情。
但是这匹独狼，我很怀疑它还能不能与人类正常通话。
——spider watcher——
——侵入——
——侵入失败——
这家伙的内置信号屏蔽也高到一般的简单黑客系统难以刺探了。
“我们不想找麻烦。”我朝它喊道，声音在落雨和轰鸣的引擎下似乎有些发颤。
“等我的朋友们来了后这块高地可能会有些拥挤了，还请您去别的地方吧。”我朝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独狼没有动。
我咽了口唾沫。我手上的电磁冲锋枪，E-2143是相当老的型号，发射的硬币型弹丸虽然射速极高，但是杀伤力有限。面对义体植入率如此高的对手，恐怕难以打出压制。
麦迪手中的M-2100则是更加经典的实弹武器，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对方如果也有类似赫尔墨斯的技能增加系统，那么以实弹的射速可能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了。
如果是近战的话……
就在这时，怪兽卡车行驶时特有的动静逐步逼近。独狼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
它收回了“目光”收起了搭在地上支撑的腿，驾驶摩托消失在了雨中。
望着它离去的背影，我松了一口气。
麦迪：“ε=(?ο｀*)”
“找到了吗？”老大问正在接入四环物联系统的小□□。
“没有，有支队伍在网络里塞满了垃圾数据，我头都要烧掉了！”
“老大，”老谭插了进来，“我想我们不用联网了。”
老大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马上就要成功啦！”小黑在一旁叫道。
远处的高架上，一辆箱式货车正在极速狂奔，周遭的车辆四散躲闪，后方跟着整整三支车队。枪声随距离的远近逐渐扩散。
“上车。”老大拔掉了小黑的连接数据线，发出了指令。
我们从路口拐上了高架桥，一路逆行。周遭破破烂烂的改装车辆被逼退至两边，惊吓之余一片鸣笛之声，有的人从没有玻璃的车窗处探出脑袋破口大骂。
老谭从顶部车窗处探出了身子，拿着一把M-2103突击步枪，向着上方胡乱扫射，大喊道：“赏金猎人办事！！！通通闪开！”
“什么时候能把那个丢人玩意的嘴封上。”我在队内频道上吐槽道。
麦迪：“(つд?)”
在枪声的威胁下，四周的车辆绕过我们加速逃离，前方混战成一团的车队也迅速逼近。
在一阵枪响中，黑披风们的厢式货车车厢内发出的巨大爆鸣甚为突出。
每一声枪响就有一个骑着摩托的突破手翻车倒地。
“我们要在第一回合截停他们。”老大下达了指令。
“根据分析，他们的货车装甲极厚，非重火力很难突破，我直接用卡车撞翻它！你们负责拖延住可能出现的突破手！老谭下车支援麦迪和0L，老唐和小车后撤待命，提供技术支持。都明白了吗？”
“收到！”
“( `_っ?)7”
怪物卡车减速，两辆轻型摩托从货箱处蹦下，一辆远离，一辆向我们逼近。
“兄弟们！让我们把四环搅个天翻地覆吧！”老谭举着他的M-2103突击步枪，兴奋地咆哮道。
极速逼近的厢式货车车队也发现了前方突出冒出的拦截者们。一辆重型摩托绕到了前方向我们极速驶来。
“伙计们，那家伙就是黑披风的队长。”小黑传来了数据支持。
黑披风的队长吗？来看看你的实力吧。
我从车侧拔出了电磁冲锋枪，一个油门变档向前冲去。
麦迪的头盔前侧的像素点也变为了红色。
黑披风队长则双手离开车把，从侧部扛起了一枚单兵火箭炮。
“nia你mama别——上来就玩这么大！”
“?”
“他瞄准的是卡车！！！”
队内通讯内传来了卡车内置的智能AI尖锐的被锁定警告声。
我和麦迪极速冲刺，但是智能飞弹从我们中间穿过。
“老大！！！”
飞弹击中了怪兽卡车，那辆几十吨重的巨兽在飞弹的爆炸下离地而起，一个轮子被炸的飞出，越过高架直接砸进了路边的建筑中。
剩余的车身在马路上旋转，着火的碎片四处飞溅。
“老大！老大！老大！”通讯频道内老谭的呼叫从惊慌到了可以说是凄厉的程度。
“冷静！我跳车了！”沉闷得令人安心的声音从通讯频道内再次传出。
我和麦迪举枪向黑披风队长扫射，但是重型摩托及其自身的装甲（义体），以及其极高的速度让我们并未造成有效伤害，双方就这样擦肩而过。
“好！就把这家伙交给我！”老谭咆哮着，将他那辆250cc的轻型赛车的油门拧到了底，向着黑披风队长疾驰而去。
“喂喂喂！！！”担心这个傻子的我，立刻挂挡追去。
在极速向后的视野中，只看到两车逼近，黑披风队长在还有那么十几二十米距离的时候突然跳车，裹住双腿的外骨骼展开减速板减速，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腰间的合金刀。
老谭来不及控制座驾闪躲，因为惯性直直地撞在了对方的刀上。
巨大的惯性冲得这辆轻型摩托几乎被拦腰斩断，老谭也被甩飞出去，在半空中和队内通讯频道内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哀嚎，然后重重地摔在了路面上，整个人在地上旋转滑行，撞到了马路墩子时才勉强停下。
一刻也来不及为老谭哀悼，我和麦迪也逼近了对手，达到了有效射击距离。
黑披风队长伫立在前方，黑色的重磅胶衣披风在污雨下反射着水光。
战术头盔下的神情深不可测。
他的重型摩托自动折返在他面前横置，挡住了我和麦迪的射击。接着他探出头来手持大口径智能手枪。
——奥林匹斯协议——
——赫尔墨斯.fct就绪——
子弹在我的视野里划出一条弹道，我偏身想要躲过，却发现他瞄准的是我□□的坐骑。
麦迪：“?”
可恶，被摆了一道。
在一阵天翻地覆间，我在粗糙的高架路面上翻滚、旋转、碰撞。
一旁的生命健康小助手上显示的核心体征持续下降。
麦迪：“■■■■0L，还好吗？”
——生命健康小助手——
——核心体征：79：100——
——建议就医——
——关闭——
我感觉一阵眩晕，好一会才扶着桥墩站了起来。
污水下的路面到处都是倾倒的车辆和哀嚎挣扎或者一动不动的赏金猎人。
砰——
前方一个还在追逐的赏金猎人被打碎了脑袋，摩托车挂着它向前行驶了一段，失去了控制，撞在了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麦迪赶忙把我按倒。
“?”
这次以后黑披风的赏金猎人队伍排名绝对要比以前高个好几等了。
“老大？老大？听得到吗？”我在队内频道呼叫道。
“请讲。”
“现在怎么办？”
“行动失败了，你们先待命。黑披风的军需官正打开货箱拿着12.7mm口径的狙击枪对着身后的车辆无差别射击。你们小心自己的脑袋。”
“收到。”正说着，又一颗穿透了一个脑袋的子弹划空而来，我和麦迪躲在掩体之后，大气不敢出。
真是狼狈……
子弹的破空声终于远去，在雨水火光和泄露的汽油以及鲜血混合中，负伤的老大扛着伤得更重的老谭缓缓走来。
老大依然面无表情，老谭也没了以往的锐气，不，是傻气。他的半边身子被严重擦伤，一条腿断得厉害，碎裂开的义体钢骨扎穿皮肉，裸露在外，每走一下，他都要呻吟哆嗦一会。
“撑住。”老大的语气稍带了点人情味，“情况稳定后我就叫老唐和小黑过来。”
老谭以一阵呻吟回应了他。
“喂！”一片狼藉的马路上，传来了呼救声——在一辆侧翻的改装轿车下，伸出了一只手，“谁能搭把手吗，我和我的同伴被困住了。”
我和麦迪看向老大，老大看了一眼我们。
“损失这么惨重，打扫打扫战场看看能不能回血。”他在队内通讯频道里打字。
麦迪和我转身朝那辆侧翻的车辆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