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公主……”沈明臻抬头看着屋内人,无奈唤道。

    自从到了庄子上,那天的夜访好似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大门,这人是逮着机会就来。

    “不是跟臻娘说了,唤我阿姐便是。”一身男子打扮的李令月笑眯眯道。

    沈明臻从善如流地改口:“不知阿姐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无事便不能来找我们臻娘了吗?”

    沈明臻更想叹气了:“阿姐说笑了,儿每日自是翘首以待。”

    想逗的人嘴上服了软,李令月也见好就收,正色道:“今日我来,是想同臻娘将近日朝堂之事细说一二。”

    要说起近日的朝堂之事,真可算找对了话题,沈明臻在这呆得十分无聊,所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她都能感兴趣。沈父被打发出了长安,又被沈母带到了庄子上,她最近成了“小聋瞎”,对外面的信息一无所知——旧有的主要消息来源断了,她不想暴露自己已经有的消息渠道,也不愿意重新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至少初九还在她身边的时候不愿意。

    和李令月这位公主近日打交道的次数直线上涨,她已经摸清楚了这位贵主的心思,至少摸清楚了这位贵主想让她知道的那部分心思。非常确定的一点是,李令月不是个难伺候的上司,和聊得来的人也愿意以朋友的姿态相交。

    沈明臻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手,再来装傻白甜的样子为时已晚。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令人忌惮的是什么,所以她不吝于展现出让人放松的另一面——极度地坦诚自己就是个出脑子的工具人,公主来输入信息和想要的结果,她出主意,她从不关心谁去执行这些事情,谁受益谁受损都无所谓,只要得到既定结果就好。和这些人半点不沾边也不感兴趣的态度,对她现下的处境明显是个加分项。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初九的眼皮子底下,往坏了看,这个人是来监视她的,肯定老递小话,虽然她的生活规律又无趣,但是不妨碍初九工作态度积极,非常乐于向上展示自己。而往好了看,这就是她的生活水平改善有求必应机,吃的、喝的、用的,但凡是她表现出想要的东西,第二日往往就能见着用着。扪心自问,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只要不侵犯到她的核心利益,她真的对争权夺势毫无兴趣。

    不过这位公主既然想说朝堂之事,看来是之前商议的事情有了进展。

    “阿姐,动了吗?”沈明臻问道。

    “动了。” 李令月语带讥诮,脸色转冷。“ 不动,我阿耶怎么知道现在的朝堂已经姓林不姓李了。”

    圣人近来身子不是太好,用了些丹药后有好转之意,但却不见大好。随侍多年的妙清真人给圣人进言,可以修迎仙台以示求仙诚意,望仙人能够看在诚意的份上,降下些许宝物,帮助圣人洗筋伐髓,那点病痛自然不药而愈。

    修筑迎仙台是个大工程,除了银钱和劳役还动用到工部,自然是需要拿到朝堂上来讨论的。而这种堪称荒唐的事情,不出所料被大臣们左劝一句右劝一句,无论话语软硬,总之是有志一同地拒绝了。

    圣人好脾气地退了一步,他也知道这事自己不占理,愿意开私库来修,百姓不做劳役而是做工。结果仍是被人带头铿然拒绝,圣人大怒离朝,随后便召了太医。

    这当然是沈明臻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补充说明好的版本,实际上李令月三言两语便将这些事说完,拿右手支着下巴,看着沈明臻等她开口。

    “公主真是人脉广阔啊,上能走得通妙清真人的路子,下能挖得动林太傅的墙角。”沈明臻暗自感叹一句,面上却是眨了眨眼:“想必此时的林太傅一党正在弹冠相庆吧。盛极方转衰,阿姐若想的话,尽快给他们添点油吧。圣人身体有恙,自然是要有储君安定民心的。林贵妃所出的大皇子虽非嫡子却占了长字,想必是林太傅心中最好的储君人选。”沈明臻微微一笑,“ 皇后殿下虽然现下只有阿姐一个孩子,但是恰当的时候,也可以有第二个孩子。”

    “李成当阿娘养子不合适吧?年纪都这么大了。”李令月皱眉暗自想着,却又想到另一个可能,她微有些惊讶,看着沈明臻:“臻娘,你?”

    沈明臻见她脸色就知道她想歪了。她又不是送生娘娘,哪里来得通天本领,可以一面巧手给皇帝织绿帽子,一面说让皇后怀上就怀上。她只不急不忙对李令月道:“我听说西域有一味秘药,能使女子假孕四个月。四个月过后,身体康健反而更上一层楼,不知阿姐知不知道这秘药?”

    李令月恍然大悟,这药她是知道的。此药极为稀少,产量少,用处也少,用来调养身体即便是皇家未免嫌弃其太过奢侈,倒不是药效不好,而是性价比过低。真正让这药大放异彩的还是在前朝的宫廷之中。

    前朝唯一取得宸贵妃称号的女子颇得帝王宠爱,她诞下的皇子虽行五,却是被当时的皇帝称为“朕之第一子。”未满一岁便要封为太子,在这紧要关头,宸贵妃却爆出了□□后宫的惊天丑事,皇帝怒急攻心,呕血而死,皇后下令诛杀宸贵妃及其所出孽种,辅佐嫡子登上了帝位。

    而李令月知道的这一宫廷秘闻的真相则是皇后给宸贵妃下了西域秘药,又揭发宸贵妃秽乱宫闱,可皇帝不死心非要查个清楚明白,皇后索性就让皇帝心死人也凉,把儿子扶上了那个位置。

    这药虽然不会伤害阿娘的身体,但是四个月过后又如何是好呢?李令月神色变换。

    沈明臻不是很喜欢今日的茶汤,哪怕觉得渴水,也是吃了两口便放下了。见李令月久久不言,眼神动荡后又复坚定,她觉得两人的脑回路应该有了分岔,没对到一起去。

    “阿姐,添油的时间,是你来定的。”沈明臻开口,眼睛定定地看着李令月,最后的五个字语气轻轻,却是重重地敲在李令月心上。

    李令月豁然开朗,面上复又有了轻松笑意:“臻娘真是……”她话语中的未竟之意全都放在一双眼里直望着沈明臻。

    “果然是这样,没对到一起去啊。”沈明臻脑里转动着这句话,微微低下头给李令月添汤。

    皇后若是服下了秘药,四个月之后没了身孕,无论如何都是要给一个交代的。除非查出有人害了皇后,又或者皇帝死了,皇后悲伤过度失了这遗腹子,那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不知道公主刚刚下定的是什么决心呢?

    沈明臻是个有好奇心的人,但也深谙好奇害死人的道理。她拉扯着自己的思绪不要往那个方向走,她想得太清楚不好。倒不是对李令月不好,而是二人如今的地位关系,想得太清楚了对她不好。她的情绪只是比常人来得冷淡,而不是没有,若是想得太明白变了情绪,这位公主对于他人的感知和情绪捕捉,可是天生的此道中人啊。

    而且人的底线都是一步步打破的,若非必要,她觉得公主还是不要越过一些底线比较好,这样她也会更安全。一些越界的想法只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终究抵不过时间的磨砺和自我的催眠,会慢慢淡去的。

    说起来,虽然这样想可能有些不道德,但沈明臻情不自禁地觉得圣人生病真是件利国利民还利她的大好事啊。圣人生病,公主应该不用突破底线也能达成所愿,这样她的上司还是能让她感觉安全的。

    看来公主也不喜欢今日的茶汤,她只吃了一口就放下杯子了,下次还是让初九换点饮子吧。沈明臻默默地想着。

    “沈公近日就要回长安了,到时候就不如现在方便了。”放下杯盏的李令月开口。

    “初九还在我身边,相信给阿姐传递个消息什么的不在话下。”沈明臻想了想,又问:“净空大师找到了吗?”

    “大和尚四方云游,日前得了消息,或是在西南一地,已派人去寻了。”

    “上次没听大师的话,未满十八妄议婚嫁我就险些丧命。阿耶再想从我婚嫁得益,也得我是个活人吧。” 沈明臻语罢微微一叹,眉间似有轻愁。

    这不就是让李令月找不到人也先帮净空大师带个话,免得沈公回来乱点鸳鸯谱?

    “是极,是极。”李令月眼里都是晶亮的笑意,暗道沈公这老狐狸藏不住尾巴,生的小狐狸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谈及婚嫁,李令月倒是想起傅长青近日见缝插针同她提起傅二和沈明臻的事。她思索一番,到底还是开口问道:“ 臻娘可知晓傅家?”

    沈明臻一怔。她自然是知道傅家的,不说傅家大郎险些同她定亲,单说她差点在傅家府上丢了性命,便令她印象深刻。但是公主这样问,那必然不是仅指那些她能查到的表面事情。想到那日濒死的痛苦,她第一次在公主面前沉了脸:“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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