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李令月和沈明臻此刻倒真有些多年情谊的小姐妹样子,同时开口说话,又一同闭口想等着对方先讲完。未语笑先流,二人望着对方竟是扑哧笑出声来。

    眉眼弯弯的李令月先开了口给沈明臻解惑:“傅家能入手的地方不多。”

    “阿姐你若是和傅家大郎成婚…….”她沉吟了下,对着李令月眨了眨眼。

    李令月心领神会,只对她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沈明臻把心思拉到私事上来,她难得有好奇的情态,五官未动,那双眼睛便全部展示了个清楚。

    “所以阿姐你?”

    李令月佯作严肃,十分端庄地转移话题道:“所以我觉得傅二是一个好的尝试对象,你可以考虑考虑。长安城里只看形貌,他算是顶顶拔尖的了。无关婚嫁,但是人的快乐多一个来源之处,也是好的。”

    “快乐和痛苦多是形影相随。”

    李令月表情古怪:“哪有人爱吃苦的,不快乐了没长腿吗?跑得远远的就是了。你还有我给你撑腰,你不快乐了,我帮你把傅二打发得远远的就是了。”毕竟傅二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

    “阿姐你真好。”眼睛笑得弯起的沈明臻被李令月一直蠢蠢欲动的手捏住了肖想已久的脸颊嫩肉,最后三个字都走了调。

    心满意足地李令月心下感叹:手感真好,她也喜欢上捏脸了。

    ······

    公主府的景应该算是长安一绝了吧,沈明臻坐在湖边凉亭中想着,手上没停地把酥山的山顶挖平了。也是公主府用冰方便,她今日才得以一饱口福消暑。

    她略微出神地看着被风拂过荡起波纹的湖面,难得想起幼时自己沉迷打水漂的样子,以及总在一旁为她欢呼喝彩的父母。几丝愁绪在心中缭绕,未来得及升上眼底,她的余光便瞥见对面的人正在偷偷摸摸更换黑白子的位置。这下什么复杂情绪都没了,只余些许不可思议的恼意:“阿姐?!”

    这位贵主今天兴致勃勃要拉她下棋,偏生棋艺奇差,过程中左拖右拖地想招儿不说,现在竟然还干起了作弊的勾当。

    被抓了个正着的李令月,脸上讪讪,镇定自若地将手上的棋子放回原位,又摸了摸,语重心长道:“要乖,不要乱跑。这次是有我护着你们,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沈明臻一窒,发现自己应该重新认识这位公主。有些愤愤地舀了好大一勺酥,入了口,她觉得比起好吃的,公主娱乐中做弊也就是点小问题,反正臭棋篓子作弊也就只能拖延下死期罢了。

    沈明臻凝神盯着棋盘,仔细盘算要给这位贵主安排什么结局。李令月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只觉得湖边消暑虽好,但是有点好过头了。

    “公主,傅家……”婢子在李令月旁边低声说着,专注棋盘的沈明臻只隐隐听到了傅字,她抬头看向李令月。

    “臻娘,傅二来了,你?”李令月眼神询问。

    沈明臻心下了然,怕是傅家大郎也来了,要支走他们两个电灯泡吧。索性揶揄道:“阿姐想去见别人,去就是了。反正就算人留下了,心也飞了。”

    “知我者,莫若臻娘也。”李令月笑着坦荡应下,她离开的速度比来时快多了,顺带把立于一旁的仆从们也带走了。再给傅二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公主府内放肆。更何况明面上虽然没人了,暗卫还是关注着此地的,断不会让沈明臻有在公主府内遇险的可能。

    没了臭棋篓子打断自己挖空酥山的进程,沈明臻专心致志地在从已经平掉的酥山山腰处向下掏空出一个洞来。正是努力奋斗的时候,对面又施施然坐下个人来。她慢条斯理地抿掉勺子上的奶香甜味,才抬起眼皮打量对面的人。

    来人生得好皮相,英姿勃勃又颇为俊美,眼珠深黑,但无半点阴沉之感,反而因倒映着这湖光,多了几丝波光粼粼的水色。

    “傅家二郎怕是只用这皮囊,都能哄了人去。”沈明臻一念闪过,还未开口,便感受到对面人骤然灼热的目光。

    傅长霖坐下之后,眼神就没有挪过窝,他近乎贪婪地望着这个人,沈明臻的脸和沈路的脸其实只是有几分相似,但是却让所有关于沈路的记忆好像都一下子在他的身上复苏了。

    和沈路相伴的日子是幸福的,当时若是重新成为傅岐,他会认真追她,如果不在一起,他会遗憾,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他变成了傅长霖,而她变成了沈明臻,一切都不同了。

    她是傅岐曾经存在的唯一见证,是共同来处的故人。

    所有的特别一旦加上了唯一的限定词,都让人很难不珍之重之。

    目光一寸寸地在她脸上移动,他看得小心又仔细,既不想漏掉分毫,又不想过于放肆惹她生气。比起记忆中的沈路,此刻她整个人像是吹掉了灰尘,多了几分活泼的生气,是活生生的沈路啊。

    想起刚刚听到的心声,他的唇角上扬,真的是沈路呢。他在心里,轻轻地说:我的,沈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变成了傅长霖,他就再也没有听见过别人的心声,直到傅家春日宴那日,在更衣室遇到已经濒死的沈路,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沈家大娘子沈明臻了。他听到了沈明臻关于他的心声,然后救了她,也让他确认,他可以听到沈明臻关于他的心声。

    说起来,真是好久没有听过沈路夸他了。哪怕夸的是他从不在意的皮相,他也甘之如饴。

    沈明臻被看得想拧眉,但又在眉间下意识活动前止住了。她原本视线并不算高,将将从傅长霖的嘴唇滑到鼻尖,现下抬眸,正正好看到傅长霖的眼神。这下她眉头是真的蹙起了:这个眼神,仿若似曾相识,竟有些像元元?

    她暗道自己怕是被这天气热昏了头,是人是狗都分不清楚,居然有这么荒谬的想法。想到再也见不到的元元,沈明臻心里当真生了几分躁意,只想随便用几句话把眼前这人打发走。

    「好烦,得快点打发走他。」

    传来的心声简直是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傅长霖透心凉,但也让他高热的脑子降下温来——他不是那个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大摇大摆走进她心里的小狗了。

    心里陡然生了惧意,他不能让沈明臻知道他是傅岐,至少现在不能。虽然当初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但是也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傅氏和她家破人亡局面的关系。当时果断的决策,因为有了情愫,现在都显得有些面目可憎。哪怕一点点让他直接失去她的可能,现在的他都无法接受。

    幸好他还有另一个,或许能粘上她的身份。

    倏尔立起的傅长霖唬了沈明臻一跳,他委实算不得清瘦,站起来的时候更显得高大。她本能地觉得不妙,因这差距过大的体型和武力值。但他接下来的动作令她再也浮不起这情绪,只剩瞠目愕然了。

    他极其自然地坐在她脚边,两手微微环抱她的小腿,下巴搭在她的膝上,黑亮的眼珠像是沁了水,满是依赖地望着她。

    沈明臻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指尖碰到微凉顺滑的发丝时却像是触电一般抽了回来。左手紧紧握着右手,她眼皮低垂,长直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晕出一片暗影来。

    “路路?”他歪了歪头,像极了元元疑惑她怎么不摸自己的样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尤其是沉默的等待。

    傅长霖看着沈明臻,她不发一言,也没有动作。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高估元元在沈路心里的位置,垂头丧气地垮下了肩背,小半个人都耷拉在沈明臻的膝上。

    他没有听到一点心声,心里更慌了。

    实际上,沈明臻确实也没有在想关于他或者元元的任何事情,她只感受到了一阵荒唐,被这荒唐激起的愤怒,以及不知这愤怒往何处掷去的空茫。她的命运被如此玩弄,而她对罪魁祸首却是一无所知。

    短促的一声笑,引得傅长霖抬首,复又怔住。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沈明臻,脸颊绯红,唇线冷直,讥诮地上扬,眼神极亮,像跳跃在冰里的一团火。宛如昙花一现,这些神态像是潮水退去一样,再也从这张脸上找不到曾经存在的痕迹,只剩下些微红晕提醒傅长霖刚才见到的不是错觉。

    他心心念念的手终于落在了他的发顶,身体反而僵硬了一瞬。闻到了浅淡的木香,他努力放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松了下来。

    “是元元啊……”沈明臻低头看他,背着光,神情在模糊的光影中氤氲,声音含了笑,是惯常嗔怪小狗的口吻。

    傅长霖的心,飘飘荡荡,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刚张口欲言,冰冷的满是审视意味的心声不管不顾地从他的耳里扎向他的心里。

    他听见沈路在心里说。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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