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余母走,出乎浦冷和余诗诗的意料之外,余热直到天黑还没回来。
余诗诗再三解释,最近因为照顾浦冷,余热虽然能解决的都在线上解决了,但还是有些工作必须由他出面。可能是几天来的线下项目积压到一块了,所以来得晚了些。
浦冷倒不是离了余热就不行,他醒了那么久,他奇怪的是江凝怎么还不来告诉他步翔华和步季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就不在余诗诗了解范围之内了。
浦冷的精神还不足以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直到晚上还精力充沛,灰白色的医院天花板给他一种迷眩的感觉,他迷迷糊糊地又合上眼皮睡去。
为了不打扰他,余诗诗出门和最近刚结识的护士站小姐妹聊天。
她们立马围住余诗诗。
“诗诗,你的雇主到底是怎么把你拿下的?”
余诗诗:“哈?”
“就是雇你来当护工的雇主啊,他长得那么帅,性格有那么好,人又那么讲义气!”
余诗诗差点被口水呛到:“除了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帅,你们是怎么看出来余热这个家伙性格好讲义气的?!”
几位女孩子头靠得更紧了,八卦和分享八卦是人类的第四大本能。
“拜托!如果不是性格好,怎么病人难搞的陪护注意能做的事无巨细!”
“拜托,如果不是有义气,为什么对浦影帝这个朋友的照顾那么无微不至!”
另一位也附和:“就是就是,你都不知道我上夜班的时候余先生有事要出门,一步三回头,我靠照顾男人都这么好,何况做他女朋友呢!”
余诗诗冒出三条线,在心里吐槽:有没有可能,做他女朋友了才有这种待遇。
她要马上制止这些被余热表象迷惑的少女们,甚至有些愤愤不平:“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让我去照顾浦影帝,我也能照顾得比他更好!!”
女孩们恍然大悟,对哦!
“可你不是正在照顾吗?”
余诗诗流泪猫猫头:那算什么照顾,我甚至想喂仙子一口汤都被我二伯母傻哥哥还有男朋友盯得死死的。
上天啊!这个世界难道不能允许真正单纯馋浦仙子的人存在吗?!
她们根本来不及关注余诗诗的动静,又开始在余热和浦冷之间纠结起来。
“话说我上次给浦仙子皮下注射的时候,心里做了好久的准备,呜呜呜细皮嫩肉人间仙品!连皮下突出的静脉管都堪称完美!”
“啊,我也有过!这个男人居然从头到脚都在我的审美点上,手控只能说两个字:想舔......因为找不到静脉管,我还按了好几次他的手肘,现在想起来怎么不能算牵手......”
“啊啊啊啊可恶,下次让我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那么高躺在床上很长一条,但剧里剧外这个男人总有一种让我想好好疼爱的感觉,呜呜呜呜妈妈让我来爱他!”
余诗诗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了,她想为姑娘们的每一梦想关上窗,甚至严严实实地想钉上缝隙,告诉她们。
都没有的,梦里想想算了。
而讨论声又在江凝的到来后戛然而止,甚至空气中冷不防出现一声倒抽气的声音。
这一声就像一个石子丢进湖面,抽气声连绵不绝。
江凝顿住脚步,委婉提醒他们,医院的温度过低会影响病人的健康。随后他走到余诗诗身边,牵起她的手,对一群小护士抱歉:“我女朋友先借我一下哦。”
我.....去.......
这该死的好看的人果然只和好看的人一起玩!
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余诗诗在一片片眼刀中推着江凝朝病房走,还不时往走廊尽头看她哥怎么还不来。
她还记得今天早上她哥交代过的事情。
天还微蒙蒙亮,灰蓝色的天幕里藏起几声令人愉快的鸟鸣声。
余诗诗觉得自己还能睡个回笼觉,就听到门铃在催命。一看到是余热这个大祖宗不在医院好好守着浦仙子跑到她这来闹,余诗诗就起床气不打一处来,推开门的时候却愣住了。
她好像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余热。
有点颓,还有点阴郁。
她堂哥一向不善于打扮自己,外人所称赞的一表人才通常是靠他的脸和身材顶着。单彼时的男人刘海微长,遮住了一向桀骜的眉毛,下眼睑还有浅浅的青色阴翳。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总有种抹不开的疲倦。
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来了。
等到同情心泛滥,答应下余热帮忙看顾浦冷一天后。
余诗诗转悲为喜。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浦冷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她跑进衣帽间开始挑选衣服的那个死动静,淡淡开口:“你那些猥琐的想法最好一点都不要有,我已经替你向江凝报备过了。”
他跨出门外,饱含杀意的语气,让余诗诗不寒而栗。
“你想都别想。”
苍天大地,怎么可能不想。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一个病床上的美人说不!?
她哥的怎么还不来,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耐心点,诗诗。”她的正牌男友推开病房看了眼里面正安然入睡的病人,手机屏幕上闪过一则消息,他唇角弯弯,“马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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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季道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迷倒的。
他通过步翔华的掩护出门,是因为克制不了自己的瘾头打算再去做点交易。明明之前几次都没有问题,但偏偏这一次,就出了意外。
他一般出门都在凌晨三四点,因为这个时间人少。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是显眼。
立秋刚下过一场雨,这座城市就算是清晨也逃不脱蒸腾的暑气。茂密的树枝把清凌的月光割碎成无数个碎裂光斑,昏惨惨只照亮了一块水洼。
被监视了太久,他也压抑了太久,立马哆嗦着手指藏在草丛里就开始吞吐起来。
直到被雨淋湿的草尖因为被踩踏,暴露出“簌簌”的声响,步季道的声音才停止。他的瞳孔泛着浑浊的苍白,眼珠朝上控制不住的颤抖,嘴巴还在不停地吞吐。
一声闷棍之下,他终于没了动静。
等到他迷迷瞪瞪有了意识,他眼睛被黑布绞得死紧,什么都不见,仅凭触觉可以感受到自己手脚被捆,塞着嘴巴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的口腔里发出一阵又一阵作呕的恶臭。
他被横扔在面包车上,因为路途的颠簸,头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副驾椅。
这动静在安静的车上响得出奇。
但没有人在乎。
步季道也不知道这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
他被人拖下车后立即因为晕厥而想呕吐,可嘴却被塞着。
“余总,人在这里。”被嫌恶了,他的背挨上一脚,颈骨因为转动地太猛,发出生脆的一声响。
余热并不怕被他知道,食指和中指往外一弹,示意保镖扯下遮挡步季道视线的黑布胶。
“架起来。”他命令道。
眼前的黑暗被撕扯开,步季道能感受自己的眼皮和眼眶有一瞬间被暴力分离,又因为皮肉反弹又黏连到一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没骨气地痛哼出声。
等到能恢复视线,他才看清楚现在的状况。
才看清楚对面的余热。
在一个狭小而密闭的地下室里,因为空气滞涩而更加显得潮湿闷热,水泥色的墙壁留下斑驳的水渍,一滴滴滑下垂落。和这一幅场景最违和的是面前这个男人。
余热身姿开朗挺阔,五官凌厉偏硬,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流转着雄性浓烈的邪气。地室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划过他的黑色冲锋衣,声音不大,听着不寒而栗。
像是埋伏在暗夜里的狼,眼神敏锐,带着嗜血的寒意。
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步季道嘴巴骂出一句囫囵的小畜1生。
余热无声而冷漠地勾起唇角,挑眉指示保镖捡起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碎片。
一下。
再一下。
地室唯一的光亮映在碎片的边角发出血淋淋的寒光。
步季道的右臂腕上的血如喷泉一般嗞了出来。
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亲眼见着飚出来的血差一点溅到余热的鞋旁,被嫌恶地下令把他再踢远点。
余热的声音如地狱中的恶魔,在宣判步季道的罪行。
右臂的血还在不停往外冒,和地下的水渍混合淌出一条蜿蜒的血路。
“浦冷因为车祸,右臂从手腕开始直到右脖颈都是碎玻璃,你知道医生取了多久吗?”他的眸子阴寒森森,自问自答一般,“一个半小时。”
“才这么点伤,你就受不了了?”
不知道从哪透出的光和阴影切出一道凌厉的分界线,余热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下,看不清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音调让人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泛滥起一股寒意。
“半年前的那场车祸,和你也有关系吧?他本来因为那次车祸淤血就伤到神经......可这次,”他的目光骤然又扫到步季道身上,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这次的颅骨,医生说那一块挡风玻璃要是再偏几厘米,他当场就没命了。”
“啊——”伴随这一声惨叫的,是颅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步季道感觉有无数碎玻璃嵌入了头皮。
步季道额头青筋暴起,全身血液仿佛一起汇聚在额头,形成紫胀的颜色。
成摊的血迹并没有浇灭他心底一点点愤怒,余热让人抓起步季道的头,仰视他。他唇边那抹微笑一直没有消失,可是眼底的血丝出卖了他冷静的气质。
他恨这个男人给浦冷带来的一切。
恨到发疯。
他在浦冷昏迷的几天里一直在想,想如果没有步季道。
那他和浦冷或许会在某一场晚宴相遇,或者是在过年时亲戚长辈的撮合下见面。他以余氏未来总裁的身份,浦冷以江氏集团二公子的初见。
彼时的少年浦冷意气风发,眉目如画,可以不需要自己费尽心思小心翼翼用命来谋划。他值得在大把大把的爱里肆意成长。
浦冷可以幸福地成长。
他们也本来就是门当户对。
余热踩上步季道抽搐地肩膀,弯腰:“作为一名父亲,没能力承担责任。那儿子的痛苦,能尝一点也是你应尽的义务。二十年的虐待我没理由替他说不追究,步季道,我只会问你一次事情的真相,你这条命想不想要,全在你。”
疼痛蔓延到四肢,步季道口吐白沫,嘴里的东西被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