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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相逢应不识

    进入八月,天气变得更加炎热,完全没有转凉的迹象。

    江书夏耷拉着脑袋,手上提着许多购物袋,面上浮起不耐烦的意味,看着手上的大包小包,她无奈的开口:“顾女士,请问您买好了吗?咱们是不是应该打道回府了?”

    她现在活脱脱像一个拎包小妹,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今天,顾女士难得没上班,在家休息,硬拖着她出来购物,美名其曰给她买零食,把冰箱填满,给她买零食是没错,但只是顺带的。

    反观顾芸桉手里只单单有个手机,“快了快了,去趟超市就回了。”

    江书夏落后她一大截,她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只好加快步子跟上她。

    江书夏开了两个储物柜才把手上的东西全塞进去,而后,跑过去挽上顾芸桉的胳膊,顾芸桉则是推着购物车,两人一边走,一边往车里放零食,大多放的都是江书夏的零食,除了一把挂面。

    那把挂面还是顾芸桉执意放进去的,为此江书夏还被她说了几句,“别老是点外卖,给你请个保姆也不要,买一把挂面,自己回去煮了吃。”说着还用手点了点身边这位跟她一样高的女儿的额头,像是小时候一样。

    江书夏的爸爸江砚这个暑假带着学生出去研习了,可能得要八月底才会回来,顾芸桉平时公司忙也不会回家吃饭,所以家里就只剩江书夏一个人。

    江书夏把挽在顾芸桉胳膊上的手移到她手指上,两只手拉住她的食指和小拇指,左右摇晃着说:“哎呀,妈妈,真的不用给我请阿姨,你知道的,我起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点个外卖就好啦,而且,晚上,你不是就回来了。”

    “而且你都已经买挂面,我保证这几天不点外卖了,我自己煮面条吃。”这话江书夏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顾芸桉。

    顾芸桉最了解她这闺女,懒得要死,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就不请了吧。”说着就拉着江书夏往水果区域走。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男孩给看到,男孩满眼柔情的看着母女俩的方向,面前的阿姨催促着说:“小伙子,你能不能快点儿,我这赶时间呢。”

    男孩急忙把称台上的西红柿拿下来,封袋贴上标签,“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姨,刚刚走神了。”

    男孩回想着刚刚的画面,自卑感瞬间涌起,她如天上之明月,耀眼且璀璨,她从小在爱中成长,而他,只如地上的泥尘,人人践踏,惹人嫌弃。

    意识到他们走过来,他低下头,企图掩耳盗铃,让她们看不到自己,他压了压头顶上的鸭舌帽,江书夏从他面前径直走过去,她好像没认出自己,他心里有一起庆幸,但同时还参杂着一丝苦味。

    “妈妈,我不想吃水果,而且超市的不好吃,我们去菜市场买吧。”江书夏随意扯了一个理由,说着就拉着顾芸桉下楼,往一楼收银台走。

    顾芸桉察觉到女儿的反常,开口问:“怎么突然不想吃了?刚刚不是你吵着要吃葡萄跟西瓜的?”话虽这样说,但步子依旧没停下来。

    最后两人也没去菜市场,江书夏也没能如愿吃上西瓜跟葡萄。

    她坐在副驾,将头抵在玻璃窗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整个人都焉焉的。

    顾芸桉扭头看了一眼她,知道她有心事,但也没过多地问,他们两口子对女儿属于是放养,改管的时候管,小姑娘有点小秘密很正常,哪怕是下一秒,江书夏告诉她:自己谈恋爱了,顾芸桉也觉得正常,毕竟在他们这个青春懵懂的年纪,什么都很正常。

    江书夏还在想刚刚超市里的那一幕,男孩抬手压低帽檐,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似乎不想与她又什么交集,要不是他在学校帮了她,她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秦暄了。

    今天反常的不止是她自己,还有秦暄,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也许是他没看见?江书夏还在给他找理由开脱,但没道理啊,自己就从他面前走过,还有秦暄手腕往上一点的淤青。

    这么热的天,他还穿了一件薄外套,应该是用来遮淤青的吧,可为什么要遮起来呢?那道淤青是他抬手压帽檐的时候,袖子不小心滑落下去的时候,被她看到的,那道淤青,不对,不止一道,好像有三四道的样子。

    其实她走过去就是想跟他打招呼来着,但看到这一举动就取消了这个念头,她觉得秦暄应该是有什么苦衷吧,竟然是有苦衷,那她索性就当不知道,今天没看到他。

    “夏夏,夏夏。”顾芸桉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到,无奈只能伸手拍了拍她胳膊,要不是看到右边反光镜里的她眼珠还在转,她都怀疑江书夏是不是睡着了。

    被顾芸桉这么一拍,江书夏的思绪被拉回,定了定眼,一看,已经到家了,“嗯?妈妈。”

    然后下车,到后备箱拿母女俩的东西,刚下车,江书夏就跺了跺脚,听到声音的灯瞬间亮了,亮得有些刺眼,江书夏觉得这应该是她家设计不合理的地方,不知道这两口子怎么想的,在地下车库装声控灯,用着也还好,就是有些费嗓子和脚。

    从那天后,江书夏总是会想起这件事,她曾好几次打开两人的对话框,想跟他聊聊天。

    晚饭过后,今天晚饭一如既往,点外卖,顾芸桉又没回来,江书夏一个人坐着公交,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看到什么顺眼的就在那一站下公交,然后又上公交,不知不觉,她在超市附近下了车,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她只知道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家。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她就坐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看着这些人来来往往,有打闹的情侣,有下班买菜回家做饭的上班族,也有饭后出来消食的大爷大妈。

    太阳西沉,余晖笼罩着整座城市,将天空染成红色,余晖打在水池中,喷泉从上方流下,荡漾起一阵阵涟漪,水中倒映着太阳的余晖和高楼的一角。

    江书夏看着眼前,突然,一个雪糕从她右上方出现,她抬头,映入眼帘的先是雪糕,随后就是雪糕后面的人。

    少年嘴角扬着笑,晃了晃手中的雪糕,“傻了?接着呀。”

    江书夏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但不过也是,这离他上班的超市不远,他在这儿也不奇怪,她伸手接过雪糕,“谢谢!”

    她后来回忆起这一幕,心里都是酥酥的,就像有什么东西拂过一样,他就像小说里的男主一样,从天而降,递给她一个雪糕,这一幕似乎在她心里已经封神,以至于后来怎么也忘不掉。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秦暄刚下班就看到女孩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余晖打在她的发顶,将她头发染成棕色,少女一改在学校的风格,换下了校服,穿着粉色T恤,底下搭配着白色长裤,显得干净又温柔,散下的高马尾刚及锁骨,微风轻轻吹起她的发丝,此时的她恬静的像一幅画,美而不自知。

    他拿出手机拍下,将此刻的她定格,随后才收起手机,穿过马路过来,可是她还是没看到自己,直到递给她一个雪糕,她才与他对视。

    不过,她一向眼瞎,她那次在超市不就没看到自己吗?他想。

    江书夏拆开雪糕,喂进嘴里,巧克力的甜腻刺激着她的味蕾,“快看,风筝!”她刻意岔开话题,不去回答。

    秦暄知道她不想回答,也没再追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大雁似的风筝越飞越高。

    “你猜放风筝的是老人还是小孩?”江书夏又咬了一口雪糕说:“是男的还是女的?”

    “应该是小孩吧。”风筝大多数都是小孩在放。

    “我猜是一对情侣,要不我俩打个赌。”江书夏赢定了,因为在秦暄还没来的时候,她看到那对情侣拿着风筝往旁边公园去了。

    “嗯,好。”秦暄说着便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江书夏手中的垃圾,秦暄小跑着过去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留着江书夏在原地。

    等秦暄回到身边,她又开口说:“好像是公园哪儿,我们去看看?”

    “嗯。”

    说着两人往公园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她中暑那天,一路无言,甚至比那天还差一点儿,最后还是江书夏先开口:“你吃饭了吗?”好人机的话题。

    “嗯?吃了,超市有提供员工餐。”秦暄就这样说出来了他在超市兼职,他觉得她迟早会知道,不如自己主动告诉她。

    江书夏一早就知道他在超市兼职,她想也许那天他可能就只是单纯没看到她吧,但她没坦白自己那天看到他了,他都没看到自己呢,我也不要看到他,小姑娘心里想。

    少女明明就是在赌气,赌气他没看到自己,他在自己心里已经不是普通朋友,可女孩却没意识到这种变化。

    “我也吃了,然后就想着出来消食。”秦暄知道江书夏这是在回答之前他的话。

    “我这会儿肯定赢定了。”江书夏傲娇地说。

    秦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真的吗?那可不一定,这不是还没看到结果吗?”他勾起唇角笑着回答。

    “看吧,我就说。”江书夏拉着他的袖子,往前跑了两步,今天他依旧穿了一件薄外套。

    在江书夏的手触上他的袖子那一刻,他心跳仿佛漏掉一拍,随后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跑了几步,果然看到那对情侣身影的时候,江书夏把手给放下去,她仿佛没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此刻还在双手叉着腰,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眼睛亮亮的,里边仿佛装着万千星辰。

    男人拿着风筝线,努力地把风筝放高,他身后的女人抬手拧了一下男人的腰,“夏君亦,你怎么这么笨啊?”

    那个叫夏君亦的男人扭头把风筝线丢给身后的女人,假装生气的说:“江燕语,你厉害,你来呀!”

    江燕语也不管他有没有生气,自顾自地放着风筝。

    江书夏和秦暄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毕竟看到答案了,“我赢了。”江书夏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秦暄笑眼盈盈地看着她,“输了就要有惩罚,说吧,想让我干嘛?”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吧,但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是什么,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秦暄应了一声,“你慢慢想。”

    此刻的江书夏很开心,已经没有刚出来时的烦闷了,“秦暄,谢谢你!”谢谢你今天能陪我,我很开心。

    “谢什么?”秦暄没弄懂这小姑娘在鞋他什么,就因为赌约输了,帮她做一件事?

    “没什么。”江书夏说着,就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走回刚刚两人遇到的地方,江书夏先开口:“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再见!”说着还给秦暄挥手道别。

    “嗯,再见。”

    女孩在兜里掏了掏,看着江书夏这一举动,太过熟悉,应该又是话梅糖,秦暄猜。

    果然又是话梅糖,江书夏伸手递给他,他从那小小的手心中捻了一颗糖,对面小姑娘眉头一皱,开口说:“全拿着呀!”说着就把糖塞他手里。

    他跟那次送她出校门一样目送着江书夏上了公交车,他拆开糖纸,将话梅糖丢进嘴里,这是他第一次吃她给的话梅糖,她给他那么多次,他都没舍得吃,用小盒子装起来,放在书桌的日记本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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