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吴楠总认为死亡离她很远。
直到那天,她亲自推着夏璨的病床,从二十三楼直降到了负四楼。年少懵懂的她才终于意识到,从那一刻起,她的时间里,便是真的只剩她一人了,是不复相见,是阴阳两隔。
吴楠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雨哗哗地落了好几天,想起了之前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叫她不要怕,无力感充斥着身体。
灰蒙蒙的天终于出了太阳。薄薄的阳光贴在水面上,连吴楠的睫毛也被染成了蜜色,看着窗外璀璨的光,交织又重叠,仿佛有人在希望她出去。
公园里小道交错,正值初春,道路两旁一片新绿,夹杂着几棵叫不出名字的小树。太阳缓缓从东方的边界处升了起来,公园里的烟火气变得更加浓郁。
吴楠走进了一家早餐店,人并没有很多,虽然今天出了太阳,但似乎雨意还未消散,呼出去的气体马上就在风中结成了霜,又被店里腾腾往外泄的蒸汽融化。
她转身盛了一杯满满的豆浆,混着沉淀在杯底的米白色豆渣,搅啊搅,热气里渐渐堆满了豆浆的香味,她慢慢地搅着,心不在焉,以至于断断续续,搅搅停停。
“姐姐,”
谁的声音?
吴楠低头,只望见了一个还不达桌子高的小女孩,正瞪着她那般如葡萄大的眼睛望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衣角。
“姐姐,豆浆是要加糖的哦。”
吴楠往外飞的思绪尽数都被拉了回来,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想起,从前夏璨也喜欢这样对她说的,
对呀……她最爱豆浆了,可惜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最喜欢的豆浆是什么样的味道……
女孩从身后拿出来了一个晶莹的白糖罐子,吴楠的眼睛又变得红红的,把豆浆小心翼翼地捧到她面前,看着她慢吞吞地用小勺子舀了几勺白糖,她才勉强地张嘴,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傻傻冲她笑,直到女孩的妈妈呼唤她,才不舍地离开。
吴楠起身向外面走去,端着手中的豆浆,它在纸杯里混着微光晃荡。屋外阳光已普照大地,她伸手揉着肿痛的眼睛,下坡路真的好长,漫长得像是一辈子。暖暖的阳光照在手上,顿时想起了许多关于从前的事,心变得软软的,像个多愁善感的老人。
她走进了一家花店,买了一束新鲜的白百合,还透着水珠,顺着小路缓缓地走。
夏璨被安葬于一棵翠绿的柳树下,吴楠站在绿荫里,伸手,抚摸着还未沾尘的墓碑,放上了曾经她心心念念的白百合,转身坐在柳树的影子里,倚靠在墓碑旁,从包里拿出那本还未给她读完的书。
“手里的风筝亲吻天阑,地上的人儿无声寄言,飞翔的风筝遥寄着线,奔跑的人儿狂追着天,风筝跑于空中沦陷,人儿留恋在意兴阑珊……”
万籁俱静,她仿佛看见了风吹动柳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