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游雪存心里有了大概可靠的猜测,和他早上想到的一样,学校即便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不会为他出头的。

    目前看来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游雪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就是周一恒害他落水的,学校实在没有必要为他大费周章得罪周家。

    无缘无故沾上这些破事,游雪存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加上身体似乎还没好全,总是有些胸闷气短的感觉,搞得游雪存一整天学习都不在状态,课间都没怎么做作业。

    好不容易捱到晚自习放学的时间,游雪存无奈只能收起一堆作业装进书包里,准备回家再做。

    一旁的陈致和看见了还有些惊讶,“游雪存,你今天怎么带这么多作业回去啊?不是吧,你还卷?”

    游雪存没什么力气,怏怏道:“不是,今天没做完的。”

    “这不像你啊,怎么……”

    陈致和话刚说了半句,注意到游雪存的语气,又看到他的脸色,突然止住话头拍了下大腿,懊悔道:“哎呀,忘了你才请了病假回来,不好意思。不过你这脸色真不大好,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还是多请两天假吧,还是身体重要,反正你也不差这两天。”

    “嗯,谢谢。”

    游雪存只想赶紧回去,没有多说的意思,陈致和见状也没再拉着他说话,告别之后就各回各家了。

    晚上的宁江镇和白天相比格外宁静,只有偶尔路过的车辆和路边闲谈的人们会发出一些声音,摩托车发动时产生的轰鸣在空旷的街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游雪存沿着街边的路灯走,踩着被灯光拉得无比细长的影子,头脑有些昏沉,外界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

    “喂,聋子!”

    忽然一声炸响在游雪存耳畔,吓得他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后背猛地撞在路灯杆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游雪存还没来得及顾上后背传来的疼痛,对面的人就已经抓住了他的校服领子。

    “叫你呢,装什么死?”

    游雪存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看了对面一眼,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没听见。”

    这人叫张文杰,是学校里原本就有的一个混混,和游雪存的过节是从初中开始就结下的,不过高中过后分班一个头一个尾,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交集,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是过得相安无事。

    但从周一恒转学来这个学校以后,这人就做了周一恒的狗腿子,一夕之间狗仗人势,连胆子都大了不少。

    只不过和周一恒不同的是,张文杰此人并非家庭富裕有恃无恐,相反,他家境贫寒,只能说是比游雪存要好多了。

    学校对家境不好但品学兼优的学生有励志奖学金,张文杰初中时原本不差,但有游雪存在,他就永远拿不到一等,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把游雪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没有周一恒的时候,他只能把这份嫉恨埋在心里,现在跟着周一恒,这根刺便像是迎风疯长起来了一般。

    “刚才没听见没事啊,现在总能听见了吧?”

    游雪存不耐,怀着些警惕:“你想干什么?”

    张文杰捻起手指,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没钱。”

    “骗鬼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周家可是上门给了你封口费的,少废话少挨打。”

    周家给了封口费?

    游雪存凝眉,没接他的话,只是默默把校服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都翻过来,空空如也。

    “你既然这么想要周家的钱,那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周一恒身上,何必来找我要?”

    “呵呵,你管我找谁要?反正也是你欠我的,这钱我就找你要定了。就算现在没带在身上,我和你回去取一趟也可以,你说呢?”

    这人到现在还认为是游雪存抢了他的奖金。

    游雪存当然不可能按他说的做,使劲将自己的校服扯回来,冷静道:“我确实欠你的。”

    听见游雪存这样说,张文杰还以为有戏,顿时放松了下去,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被猝不及防地一圈打偏了脸。

    “你!”

    这一拳把张文杰打懵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想到游雪存会出手打人。

    游雪存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撒腿就要跑,只是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张文杰追了上来,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游雪存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地上的碎石子硌得他一阵钻心的疼,自然来不及躲避张文杰砸过来的拳头,眼看着拳头就要砸在脸上时,好在街道对面闲谈的街坊们总算是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连忙出声:

    “天哪,有人在打架呢!”

    “好像是学生……”

    邻居早点铺子的张阿姨也在这里,认出了游雪存,惊呼道:“哎哟,这不是小游吗?这造孽的哟!”

    一时间闲谈的人都围了来,因为这里离游雪存的家不远,很多人都认识他,再说又刚好看见是他被打,难免偏向他一些。

    几个大人将张文杰拦了下来,游雪存则被张阿姨搀扶着回了家。

    -

    “小游啊,以后还是要沉得住气,可千万小心不要在外边得罪别人。”

    到了门口,张阿姨犹豫一路,还是劝道:“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年轻人火气盛,这一来二去的就容易起矛盾。要是有那父母撑腰的倒还好说,但你现在能靠得住谁呢?以后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了比什么都强。”

    游雪存知道张阿姨是关心自己才这样说,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乖乖点头:“我知道的,谢谢阿姨。”

    张阿姨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没再说别的,转身朝自己家走。

    目送张阿姨离开之后,游雪存才掏出钥匙开门,屋子里一如往常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游雪存习惯性地摸到开关,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却发现老太太就悄无声息地坐在轮椅上,正对着大门口,直直地盯着他看。

    但游雪存并没有被吓到,毕竟这种情况在过去也出现过很多次。

    “奶奶。”

    游雪存主动解释道:“路上摔了一跤,所以回来晚了些。”

    老太太依旧没有搭腔,自己扶着轮椅回了房间,游雪存也没想着要等她回答。

    从三年前老太太的腿突然瘫痪之后开始,人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孤僻,游雪存就很少能和她说上两句话。

    游雪存是个弃婴,如果不是老太太在大雪天将他捡了回去,也许早就已经冻死在了宁江镇的冬天。他是被老太太一手养大的,也跟着老太太姓游,当然,他还有个名义上的父亲,也就是老太太的儿子。但游雪存对养父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连夜都没过就匆匆离开了,再后来,老太太的腿就瘫痪了,游雪存也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虽然游雪存和老天太的关系并不亲近,但是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

    时间不早了,游雪存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将书包放下之后就开始忙活烧水。

    等到他将热水调好,端到房间准备给老人擦洗时,想到张文杰说的话,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奶奶,这两天,家里有来过其他人吗?”

    他想知道周家人是不是真的如张文杰所说,上门来送过钱。

    这句话问出去之后,游雪存就开始观察老太太的神色,但老太太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依旧是一句话不说。

    就在游雪存以为等不到回答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道粗粝沙哑的声音:“没有。”

    “奶奶,你说话了。”

    游雪存有些意外,毕竟平时很少能和老太太说上一句话,乍然听见这声音竟然还觉得有点陌生。但想到老太太说没有人来,游雪存心里又起了疑。

    如果真的没有这件事,那张文杰为什么会信誓旦旦地来找自己要钱?

    可是老太太为什么要隐瞒呢?

    游雪存想得有些出神,帮老天太洗脚的时候没注意挽起了裤脚,刚碰到那双有些萎缩的小腿时,就突然被老太太拍开了手。

    “奶奶,对不起,我……”

    游雪存赶紧认错,但是一对上老太太的眼神就瞬间哑了火。

    他说不清那浑浊的眼睛里到底传达着什么样的情绪,也许是探究,但对游雪存来说,更多的却是陌生。

    游雪存退到门外,等老太太自己擦洗好后,才进去将老人扶到床上躺下,然后再把冷掉的洗脚水端到厕所倒掉,最后才打开水龙头洗手。

    这种流程他每天要做无数次,已经形成了习惯,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以前他都是帮老太太擦腿的,刚才擦到小腿时老老太太的反应却很激烈,似乎并不想被他看见。

    游雪存琢磨着,忽然抬手轻轻嗅了一下。

    刚才,他好像闻到一股轻微的腐臭。

    像某种肉类腐烂之后的味道。

    可是他才刚拧开水龙头冲了手,这会儿已经什么味道也闻不到了。

    思忖之间,浅浅的洗手盆已经有水漫了出来,游雪存被飞溅的水花拉回了思绪。

    一定是错觉,活人身上怎么会有腐臭味呢?兴许是没关窗,外面的垃圾桶传来的味道。

    游雪存摇了摇头,没再细想这件事,将手擦干之后就回到房间准备写作业。

    房间里,早上窗边地上留下的水迹一点都没有要干的意思,反而好像面积还扩大了一些。

    明明早上关上了窗子,照理来说那点水迹应该早就干了才对。

    游雪存找来拖把,对着那片水迹使劲拖了几下,积水看起来都被拖把吸走了,地上只留下了湿润的痕迹,看着没什么异样。游雪存这才放下心,做到书桌前开始心无旁骛地写作业。

    等到游雪存做完作业收拾书包时,忽然感觉书包的夹层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他将夹层扒开,拿出里面的东西,赫然就是早上被他塞进学校垃圾桶的那个古怪的信封。

    此刻又原原本本地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游雪存感觉脊背一阵发凉,想到早上在这张信纸上写下的单词莫名地就消失不见,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本来他以为这东西是周一恒他们搞的恶作剧,但是今天一整天在学校他都没有离开过座位,没道理在他把这东西塞进垃圾桶之后,又被人执着地拿出来,还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了他书包里的夹层。

    游雪存心跳忽然变得快了起来,捏着信封的手指紧了又紧,最后还是决心再拆开信封看看。

    信封里依旧是一张被水浸得皱巴巴的信纸,信纸上还是早上游雪存刚打开时看到的样子,并没有他写下的单词。

    游雪存甚至开始怀疑早上的事情是自己精神不好产生的幻觉,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笔决定写点东西再试试看。

    可是写什么呢?

    游雪存摸了摸自己还疼着的膝盖,提笔在信纸的空白处写下了“张文杰”三个字,又随手在名字上画了一条线杠掉。

    写下之后,游雪存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信纸上的这几个字。

    不出意外,和早上一样,游雪存写在上面的字又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了。

    游雪存倏地站了起来,直觉地对这个东西感到有些恐惧。他将信纸连带信封一起撕碎,又拿到厕所用水冲了下去,直到确保一点碎屑也看不见之后才回了房间。

    关灯躺在床上后,游雪存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忘了这件事。

    可是夜里太寂静,厕所里老旧的水龙头总是拧不紧,断断续续地发出嘀嗒、嘀嗒的水滴声,像打在人心上,游雪存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索性用被子蒙过头顶,稍微隔绝一点声音。

    黑暗中,窗台下的地板又重新漫出了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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