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照片上的字，兰利的心彻底沉下去。
这时卡林似乎意识到什么，他以最快的速度关闭屏幕。
“怎么了？卡林？”瑟琳注意到卡林反常的举动，立刻关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面对母亲的关心，卡林却摇摇头，坚定地回复，“没什么妈妈。”
“是你同事发来的消息吗？”瑟琳没有放弃，继续问道。
卡林在权衡过后点了点头。
这下瑟琳没有再问，她摸了摸跳到她身边的黑猫，缓声说道，“我一会回去，下午没有人，我不能离开店里太久。”
“好，等忙完我会回去吃饭。”卡林立即接话。
一旁的兰利听到忙完，他抿了抿嘴唇，罪恶感油然而生。
是他令卡林这么忙。
是他的谎言，是他虚构的凶手……是他可能真的惹到了邪神！
兰利又想起黑金之神，他暗中握了握拳头，认为有必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他。
恰在此时，瑟琳忽然说，“对了，关于黑金之神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们问一问……”
“不，不用了，瑟琳阿姨，”
不等瑟琳说完，回过神的兰利就打断了她的话，“卡林是警察，他会调查。”
“是啊妈妈，我过两天找安洛斯问问就可以，夏路叔叔一贯爱说话，安洛斯记忆力又好，他应该知道很多与黑金之神有关的事情。”卡林配合地搬出安洛斯作为挡箭牌。
而这很有效，瑟琳一听卡林准备去找安洛斯打听，点了点头，不再坚持帮忙。
这让兰利松了口气，他端起凉掉的茶喝了一口，接着便和卡林一同起身，将瑟琳送到门口。
临走前，瑟琳特意问兰利喜欢什么花。
“下次过来我为你带一束。”瑟琳友好地说道。
兰利无法拒绝只好告知瑟琳，他对花卉没有特别的倾向。
真没有让瑟琳失望，她笑了笑，然后用穹顶的语气又问，“那就是我带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兰利承认，“只要是瑟琳阿姨送的，我都会喜欢。”
瑟琳这下笑容加深。
笑过以后，她对兰利感叹，“你如果是我的孩子就好了，那样家里至少有个真心喜欢花的人。”
看着瑟琳这副遗憾的样子，兰利突然有些好奇。
但是他此时自觉不好把心中的好奇讲出来，他只能忍住，等待瑟琳出门，他才扭头对卡林讲出心中的疑惑。
“卡林先生，你爸爸不是植物学家吗？”兰利认为研究植物，应该也喜欢花卉吧。
看出兰利的想法，卡林解释，“他是植物学家，但是我爸爸对花卉只有学术兴趣。”换言之，他没什么欣赏能力。
此话一出，兰利明白了瑟琳为什么会那样说，这让他很想告诉卡林，他该多陪陪自己的妈妈。
可作为让卡林忙碌的罪魁祸首，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那样太恶趣了。兰利自嘲地想，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卡林的询问突然冒出来。
不明所以的兰利有些茫然地看向卡林，不懂对方为何要让自己休息。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是受害者。
而在不久前，那名穷凶极恶，被他称为魔鬼的凶手刚发来一张带有挑衅意味的照片。
这时候好像确实需要休息。兰利腹诽，然后他维持着茫然的神情，点了点头。
“你到沙发上坐一会吧，我去把客房收拾出来。”卡林顺势说道。
兰利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卡林的家，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床单被罩之类的居家用品放在哪里，便索性又点了点头，按照卡林说的坐回沙发上等待。
等待卡林走进客房，客厅里只剩下兰利一人。
趁着独处的机会，他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情。
从那名凶手的出现，到他新增加的设定成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以说已完全超出兰利的预想。
假如说在看到来自卡林的同事米歇尔发来的短信前，兰利对所谓的邪神出现还抱有疑虑，那在看到后，他基本上已经完全相信，黑金之神赫塞威尔大显神威。
只是为何邪神要帮助我？兰利在心中设问。在他看来，自己既没有许下愿望，更没有付出代价。
那么按照瑟琳说的，黑金之神作为执掌公平，贯彻等价交换原则的神明，祂是不可能帮忙。
正当兰利想不出来，感到困扰之际，他忽然想起自己死去的父母。
下一秒，他的身体僵住。
难道他父母的愿望生效了？荒唐的念头冲出兰利的脑海，明晃晃地跳出来，像一块不停闪烁的光牌一样在他的眼前闪烁，令他头晕目眩，止不住地捂住嘴想要呕吐。
“喵。”
在兰利崩溃之际，他身边一沉。
黑色的长毛猫轻叫了一声，跳到沙发上。
兰利循着猫叫声扭头，与黑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
不知是不是宠物随主人，黑猫那双眼睛与卡林如出一辙。
而望着那双眼睛，兰利感受到平静，这一刻他也发现自己真的需要休息一会了，他太累了。
那只体型巨大的黑猫仿佛能读心，当兰利做出决定，它凑上去，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兰利的手臂。
“喵——”
黑猫轻轻地叫着，如在诱导兰利来摸自己。
可惜兰利没有心情，他心情颓然，累得根本抬不起手去抚摸在身边撒娇的猫。
“对不起。”兰利垂下眼帘，对黑猫道歉。
对于来自人类的歉意，黑猫甩了甩尾巴，像是在回应。
兰利见状，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正当他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精力，想要去摸一摸躺在身边的猫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开门声。
“好了。”卡林从打开的门里走出来，温和地询问兰利，“忘记问了，你要吃点东西吗？”
“不，不用，我没有胃口。”收回手，兰利心无余力地回答，虽然他只在早晨吃过东西，但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一点都不饿。
可能是父母向邪神支付了代价的猜想令他如鲠在喉，根本没有吃饭喝水的心思。
兰利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几乎被磨没了，过去经常能体会到的痛苦和不忿都在那个猜想诞生后离他远去，留下的只有麻木。
“那就去休息吧，明天我会将你的电话卡拿过来。”
属于卡林的声音再度响起。
循着声音，兰利艰难地抬起头。
卡林不知何时站在他的面前。
此时他眼眸微垂，温柔又悲悯地注视着兰利，似乎对他的悲伤感同身受。
这一幕令兰利想起教堂内的雕像，仁慈的神明雕像总是被那样塑造，虽俯瞰着众人，眼神却如同在看陷入苦痛之中的孩子。
不知为何，兰利有想哭的冲动。
他想向卡林说出实情，向他投案自首，想要得到这个自始至终信任他的警官的拥抱和宽恕。
那样他或许能够驱散那充斥满灵魂，徘徊在心间的麻木，令他重新活过来，也令他安息。
这一刻兰利无比想要得到救赎。
可也只是想罢了。
兰利什么都没有做，在那如凝固般的十几秒里，他仅仅是与卡林对视，直到头不堪重负地垂下。
也是在低下头的那一刻，他又听到了卡林的声音。
这次是安慰。
“没事的，去好好睡一觉。”卡林说话间，蹲下身，半跪在地上，“你现在很安全，我会保护你。”
不，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兰利近乎本能般的反驳，也是在这铿锵有力的反驳声中他找回了神思。
接着他又看向卡林，“好，我是需要休息。”他难得说了一句真心话。
卡林一如既往地相信兰利，所以他没有再多言，仅是贴心地问，“用我扶你吗？”
“不用了，我，我其实还好。”兰利摇摇头，拒绝了卡林的好意。
突然间，兰利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拒绝卡林，而这使得他开始愧疚。
令人意外的，新的情绪驱散了兰利的麻木感。
在对卡林的愧疚中，他长舒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还围在他身边的黑猫。
这个小动作落在卡林眼中，他看了两眼，便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起身对兰利说道，“好好休息。”
明明很普通很客气的一句话，传到兰利耳中却像是命令，告诉他可以动了。
“你也是。”兰利说罢起身朝那间客房缓步走去。
卡林没跟上去，他目送兰利走进房间，关上门。
“喵喵——”
黑猫在门重新关上的瞬间仰头对着卡林开始叫。
卡林听着猫叫俯下身，熟练地抚摸黑猫绵密柔软的皮毛，低声请求，“可可，他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叫了。”
这话没什么用，黑猫甩了甩尾巴，又叫了几声，随即翘着尾巴从卡林手下滑走，直奔兰利所在的客房。
眼看黑猫要去开门，卡林在无奈之余，大步冲过去，在猫爪碰上门把手之间，抢先一步抓住猫的后颈，将它提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一会，我会让你进去。”卡林讨价还价。
黑猫不以为然，不停发出抗议的叫声。
卡林没有办法只好先把它关进自己的卧室。
然而黑猫不配合，三番两次都差点跑出去，没有办法，卡林只能抓住机会，一个箭步冲出去，迅猛地关上卧室门，把猫留在门口。
猫叫声还在持续，但有了房门阻隔小了很多。
卡林喘了口气，坐回沙发，拿起自己的手机查看。
在屏幕上，米歇尔又陆陆续续发来几条消息，从抱怨凶手挑衅到询问卡林什么时候回来。
读着米歇尔的消息，卡林先是回复他下午他不回去，接着又问能不能帮忙拿回兰利的手机卡，那能方便对方和他的小姨联系。
当卡林确定米歇尔愿意帮忙，他简单地回复谢谢。
随后他退出聊天界面，去搜索将黑金之神的神庙开发成公园的公司。
输入关键词，不到半秒钟，搜索结果呈现在卡林的眼前。
他仔细地浏览网页上的内容，几分钟后，一个公司的名字被他锁定。
“索亚。”卡林读出开发黑金之神神庙的公司的名字。
沉思片刻，他想起什么，又推出搜索界面，打开地图寻找上午与艾莉去找温妮时所走的路线。
没让卡林找太久，那条行过的路出现在屏幕上。
顺着那条路，卡林滑动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很快有一个地名映入眼帘。
索亚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