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糟了

    顾念之弯了弯手指,抬起他那清亮的眸子,先是瞥了瞥两侧的人,又直直地盯向崔旭。他的神色不明,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震得崔旭还未来得及收嘴的笑只得生生地挂在嘴角,上不上下不下的。

    ——木矶长老,顾念之记得。

    许久许久之前,在他还未登顶风禾榜的时候,他就认识木矶了。那时的他生性多疑,对人对事都警惕得很,茅草屋给不了他所需要的安全感。

    那天,木矶出现了,那时候的训练场还未荒废,他是作为长老来给训练的蓬莱子弟授课的。他授课的时候总会留意一下顾念之这个被“流放”在训练场边上的“门外货”——人人都这么叫。

    在蓬莱,大多数长老都是豪门贵胄里出来的,而基本全部子弟,除了小虎这种,和某个长老所修之法特别契合,被选来当关门弟子的,其余不是皇族就是高门将相。他们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排斥圈,对圈外之人本能地嫌恶,彼此之间互通一气,所以就连长老,也没个长老样,和那种尖酸刻薄的跋扈大少爷比,不过是长了些岁数。

    但木矶——确是不知哪里来的好事的性子,一日日地磨着顾念之那性子,竟是磨得没那么锋利了,时常偷偷地教授他些不该他那种人学的术法。

    那是的木矶也常说,他是个天才苗子。

    顾念之缓了口气,事实上,现在他的身体上的伤已经在开始慢慢愈合了。上辈子,他未及两百岁就修到了化神期,而化神期之后,修为就会逐渐融入魂魄。

    而现在,这具身体里的魂魄——是顾念之的

    ——是一个大乘期巅峰的。

    虽然修为损耗巨大,但总比重头修炼来的好。

    刚刚适应这具躯体,顾念之便开始将自己的修为注入这躯体内了,而现在,正好——完成了。

    顾念之不喜欢和傻子多费口舌,打算直接把眼前之人打废,也算是解了原主百里觅的一口气,也是他对木矶出言不逊的惩罚。

    他缓缓凝聚着掌心的灵力,一股暖流从他的经脉中经过,刚欲挥指而去,一道剑意袭来,来势汹汹。

    ——是应霜,洛知雁的佩剑。

    也是顾念之送给他的拜师礼物。

    一架九凰飞舟缓缓降落,面前的大地上散开一阵风浪,吹的人们衣衫乱舞,顾念之的发丝随风飘起,缠绕起来,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薄肩,又像是亲昵的抚摸,一触即离。

    飞舟上有人缓步走下来,那人身姿挺拔,眉眼间深邃,照出一片阴影,额头中间有一块鹤印,鲜红的就像那日麒麟台上顾念之胸膛间的血一样。

    他四周都蔓延着无形的压迫感,也许是化神期的威压,又或许是他自身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纵然如此,蓬莱岛的这些狂热粉丝,还是将自己清澈愚蠢的眼神紧紧地凑着洛知雁,倒是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了。

    洛知雁一下飞舟,就旁若无人地穿过各位迎宾列队的蓬莱岛长老和岛主,径直地朝顾念之的方向走来,他背对着光脸上有洛知雁洛知雁看不清楚的意味。

    ——糟了。

    顾念之的睫毛微颤,瞳孔剧缩,他忍不住抿了抿唇,微微颔首,小口小口的吸吐着气息。

    春日的太阳其实并不算猛烈,甚至可以说是夹杂着凉爽,但顾念之仍然出了汗,他的额头冒出些小汗珠,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从洛知雁调转方向往这里走的时候,顾念之就低下视线,尽量不与他去对视。洛知雁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却在顾念之心里重重落下,有时也会与他的心跳声重合,分不清了。

    哒,哒,哒——

    ——他停下来了。

    顾念之明显感觉到自己头顶的光被遮住了,但他不敢抬头,他知道,一定是刚才凝聚的灵力造成了动荡,虽说是动荡,但除了化神期,谁也不会察觉到。

    但谁知道五百年不见,这毛头小子居然已经修到了化神!当年我仙陨之时,他也不过是大乘初期,少了这五百年的修为,现在我还真不一定斗得过他。

    上辈子被一剑刺死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顾念之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反正他定然不会放过自己便是了——他厌恶我。

    就在顾念之纠结,是直接自尽,还是与他打斗一番换来一线生机的时候。

    洛知雁冷冷的开口道:“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不容拒绝,就像冬天里的寒冰一般,冻得顾念之说不出话。

    顾念之低着头,但崔旭的头更低,一副言听计从的家犬模样,顾念之能清楚地看见,崔旭侧脸肌肉鼓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洛仙尊先注意到的人是他!!!

    为什么不是我?我的灵根应该更引人注目!!!

    崔旭的不甘快要溢出来了,愤狠地盯着顾念之的鞋子。

    顾念之当然能察觉到,他的鞋子都快被瞪出两个洞了,能不炙热吗?只是,他无心管他,目前最大的麻烦,是洛知雁。

    顾念之僵硬的抬起头来,一寸,一寸,他们的目光对视了。

    ——好熟悉的眼睛,暗沉得像一滩死水,顾念之也曾溺死在里面。

    ——洛知雁的额头上怎么会有一个鹤印?!

    那段记忆——

    我明明没有。

    难道……

    顾念之突然轻松了,他的眼神不再颤抖,而先是闪烁兴奋的光芒,又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含着春水一般静静地望着洛知雁。

    好久不见,洛知雁。

    ——还有,真没出息,顾念之。

    关于鹤印,世间鲜为人知,上重天知晓那件事的人也寥寥无几。

    青云一百五十年,山下来了个自称是洛知雁未过门的娘子的人,硬是要嫁进宗门,倘若是寻常女子,宗门打发了就好,可她偏偏是璇玑国的公主。

    灵霄门初建之地,并非在上重天,而就在璇玑国的边境,当时的门主与国主两相交好,承诺待宗门光大之时,会给予璇玑国一定的机缘。

    可那位门主已经仙逝,这洛知雁的婚姻,各位长老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这所谓的“机缘”,他们既不想违背门主的承诺,也不愿强迫洛知雁从而得罪顾念之这尊大佛。

    要知道,顾念之自从掌管望青峰之后,性格大变。从他上山开始,他就没说过几句话,性格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谁知道他掌管望青峰之后,见谁都乐意打个招呼,连树梢上的鸟都被他砸下来圈养,天天逗鸟玩。

    恰好他偏偏还有实力,是修仙界近千年来的最年轻的化神期,令同龄人甚至长者都难以望其项背。

    所以在外人看来,顾念之极具心机,手段狠辣,天天盼望着自己师父仙逝,师父一死,他就不再装掩,可谓狼子野心,无法琢磨。

    两方僵持之下,门主也很头疼,这时,洛知雁提了个好主意。

    在灵霄门的主殿——登仙殿上,宫殿四面出廊,金砖铺地。屋顶为单檐四角攒尖,屋面覆黄色琉璃瓦,中为铜胎鎏金宝顶。

    洛知雁站立中央,身姿挺拔,掩不住的少年气。他左侧是斜靠在座椅上,依偎着手中鸟笼的顾念之,右侧则是璇玑国的公主和代表团,公主坐在缦帐中,两侧婢女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肩膀和腿,看起来像只被圈养的金凤凰,各个峰的长老列坐其次,而主位上坐着的,则是灵霄门门主——萧澹。

    “昨日,我徒儿和我说了个主意,我认为尚可,但也想问问各位的意见,徒儿,你且向门主和各位长老说说。”顾念之慵懒又随意的声音轻轻飘过洛知雁耳侧,挠的他心痒痒。

    “禀告门主,我确实有一主意,只是不知道门主意下如何?”洛知雁眉目清冷,衣摆如流云,恭恭敬敬地询问着门主的意见。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门主应道。

    顾念之歪头,朝璇玑公主望去,眼眸弯弯,嘴角带着笑意。

    “是。前些日子弟子下山除魔,途径春山派,意外发现了一种邪术,可以测出将来发生之事,既然璇玑公主说自己与我一定会合欢,那么用这法术测一测便知。倘若并非如此,我们也就没必要遵守那不清不楚的祖训了。”他的声音很坚毅,一股子凛然正气,既清冷又诱人。

    “荒唐!?邪术!我堂堂正正灵霄门,竟然要用邪术来推辞!真是荒唐!”一个白胡子长老皱着自己蜡黄的脸,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吼道。

    “清舒老头儿,这邪术又不害人,你急什么?况且当年四方火之事,不也是用邪术解决的?我徒儿的终身大事,难道还不值得这一次的逾矩?”顾念之一边抚着怀中黄鹂鸟,一边瞅着白胡子长老。

    “你在说什么?!简直不可理喻!!”老头怒目圆睁,脸颊愈发瘦削,显得狰狞可怖。

    话音未落,璇玑公主就夺帐而出,金簪黄衣红裙,再微微扬起那雪白的小脸,越发像个骄傲的小凤凰,开口道:“好了别吵了!本公主应许此法了,不管结果如何,你们后续都不许找洛知雁麻烦!”

    “多谢公主。”洛知雁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门主狐疑地看了眼公主,但也没说什么。

    顾念之的眼眸深了深,微微挑起左眉,而后轻轻一笑。

    还真是——情真意切啊。

    顾念之没有搭理她,转头对洛知雁问道:“雁儿,你可有把握?”

    洛知雁回答道:“虽并不熟悉,但简单的施展还是没问题的。”

    “那便到偏殿去施展吧。”

    顾念之微微侧身,示意洛知雁随他到偏殿来,公主也随之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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