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似乎听到了一个幼稚的笑话,轻蔑地说:“神不需要原型。”
诺大的教堂,因为她的这句话,在近乎贴着地板斜照进来的火红余晖中,竟奇迹般地沐浴在一片神圣的空间里。
修女的面具似乎融化了,红色的光泽流淌在面具表面,像是一条妖异的蛇。
楚祎感到奇怪,修女的头并没有动作,为何光影如此千变万化?他抿唇,不动声色地看着修女,继续问:“Lake是如何诞生的呢?”
“没有人知道。自世界伊始,祂便已经存在。”
咖位这么大吗?楚祎环顾四周,第一次认真端详起教堂的壁画。
壁画是很典型的文艺复兴时期风格,色彩鲜艳柔和。壁画分布在教堂左右共四面墙和神龛后的墙面上,令楚祎惊喜的是:这些壁画有一定的叙事顺序!对于他来说,解读壁画的难度大大降低。
早知道先看壁画了,跟一个老太太浪费了多少时间?楚祎有些懊悔。
左边第一面墙,一片宝蓝色的浪涛几乎延伸到雪白墙面的顶端,潮湿的雾隔着墙面仿佛在舔舐楚祎的面庞。楚祎心底泛起一阵恶寒,他对这种张力十足的波浪感觉不适,仿佛回到了那艘风云诡谲的船上。
他凑近观察,确定只有一层壁画后退了回来,这应该就是“Lake”最初的形态了——一片原始的、野蛮的水波。
第二幅壁画主体是一座铜钟。巨大的铜钟旁围绕着喜悦的人们。他们中有光鲜靓丽的贵族富商,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农民,有缺了一只胳膊的燕尾服男士,也有双腿瘫痪的政客……此时此刻,他们正欢聚一堂,抛开一切阶级和身份的界限,用同样饱含热切和期望的目光,望着那一口锃亮崭新的大钟,两个神态平和的修女正在敲钟。
楚祎一眼就看了出来,那口钟与钟楼里锈迹斑斑的钟的造型简直一模一样!他遍体生寒,说出口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干哑:“请问,他们敲钟的目的是什么?”
“祭祀。”
跟他所想的八九不离十,与祭祀扯上关系的,能是什么好事?楚祎一时没说话。
半晌后,他才又开口:“祭祀后可以得到什么呢?”
“完美和永生。”
楚祎的唇抿成一条微微下压的直线。
光芒极速退去,太阳的一切痕迹似乎都被抹去了。教堂沉入黑暗,门外傍晚时分的蓝光成为唯一光源。
修女似乎并不打算点蜡烛,在奇特的蓝光下,她的面具似乎又扭动了起来。那些金属表面的反光缓慢游动,不断变换着,最终随着修女开口凝固成一个讥诮的笑容:“您见过?那可是伟大的圣物呢。”
楚祎一言不发,他只是快速地看完后三幅壁画——滔天巨浪之后,那片宝蓝色波涛再次出现,似乎前面出现的人群只是幻境。
最后一幅壁画会在神龛之后,人们开怀大笑,缺了胳膊的燕尾服和瘫痪的政客手挽手载歌载舞,穷人戴上了金项链,满头白发的妇人重回韶华。他们完美又平和,用快乐的眸子瞧着看客。他们的面庞似乎没变,但又好像改变了一些东西。楚祎看得入迷,全然不觉身后修女贪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