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祎这一觉竟睡到日落西山。
醒来时,太阳正肆意挥洒它一天中最后的辉煌,一整片空气都荡漾在熔金般的夕阳里。
倦鸟归林,远山青青。楚祎睡得不算好,醒来时头痛欲裂,他睁开眼,解脱般从床上弹起来。
洗漱、穿衣、对镜。那个优雅的先生又出现在镜中,丝毫不见刚醒时的颓靡。
楚祎下了楼,随便选了个侧门出去。
他这一趟其实没有目的,从钟楼带出来的笔记本虽说信息量巨大,但终究只是这个世界的设定集,并没有直接透□□oss的身份。唯一沾点边的,只有那首童谣。湖泊?什么鬼湖泊。楚祎罕见地想骂人。
他走走逛逛,不知不觉已离宅子越来越远。这片环绕主宅的草坪被精心修剪,像一块地毯装点这有些阴森的建筑。
按照常理,领主的住所附近就是教堂。楚祎环顾四周,果然,在宅子的左侧,一栋白色尖顶的小建筑屹立在一抹斜阳之下。
奇怪的是,这栋建筑的塔尖并没有其他教堂常见的十字架,这栋建筑的塔尖,似乎流淌着一团纯白大理石雕塑而成的液体。那团液体并不规则,生动形象到像是某种寄生的软体动物攀附塔顶。让人不舒服。
楚祎眯起眼睛,脚步一转走向建筑。这个西氏背景下的教堂,与现实世界的教堂极其相似,唯一不同的只有信仰。
楚祎在这个世界里是见过基督教徒的,说明这个世界并不是与现实无关,而是这个庄园的信仰与众不同。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楚祎意识到自己似乎即将看到重要线索,心跳微微加快。他快步走到教堂前,落日下,教堂很是冷清。
一位年迈的修女接待了他,不算很热情,给他端了些小饼干就坐在一边,让楚祎自己逛。
楚祎拿了块饼干边走边吃,观察着这个别具一格的教堂。
教堂其实与基督教教堂大差不差,四周绘有精美的壁画,楚祎没有细看,径直走向供奉神像的神龛。
楚祎已经做好看到大型白色软体动物雕塑的准备了,可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神龛上,本该摆放神像的位置,放着一盆水,一盆用铜盆盛着的、平静无波的清水。
楚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湖泊”,他来到修女身前,对那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说:“打扰了,请问贵庄园信奉的神的名讳是?”
修女望着门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后,她才缓缓转头,脖子机械般拧着,她戴的面具与普通仆人的面具不同,泛着红铜色泽,直直对着楚祎的眼,似乎闪烁着怨毒的诅咒,修女干涸的双唇一张一合,吐出一个单词:“Lake。”
Lake? Lake!楚祎恍然。他道了谢,兴奋地想要大叫一声。
Lake!原来那个从未存在于庄园里的湖泊,是他们的神!
他激动地找了把挨着妇人的椅子坐下,:“修女,您能告诉我更多关于祂的事情么?比如祂的降世、祂的性情、祂的生平……我对Lake,非常非常感兴趣。”楚祎弯起眼睛,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修女的面具正对着楚祎,问:“你是外面来的?”幽深的眼洞像是在审视他。
“对,我是一名作家。”楚祎笑笑。
修女的面具转了过去,说:“你得真正地信仰祂。”
楚祎:“嗯哼。”他不置可否。
“你敢发誓吗?”修女的面具又转了回来,直勾勾盯着楚祎。
楚祎说:“不好意思,我是新时代社会主义接班人。”顿了顿,他又问:“您知道社会主义么?”要他发誓,那这个誓言绝对不简单,楚祎心中冷笑,说不定这次发誓,就是自己亲笔为自己的死亡同意书签名。
修女没好气地转过脸:“那我没法告诉你。”
“为什么?”楚祎问。然后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自问自答:“哦~因为我不是信徒?没关系,我可以是的。”
修女站了起来:“你得发誓。”
楚祎:“我在心里发誓了。”
修女咬牙切齿:“在心里发誓不算!”
楚祎无辜道:“古人云‘心诚则灵’,为什么我在心里发的誓不算数呢?”
修女在教堂里来回走:“臭小子,你必须说出你的誓言,你得让祂听到!”
“我的心声祂肯定能听到!”楚祎道,“您怎么知道祂听不到我的誓言呢?因为您的心不够诚,祂没有降临告诉您祂听到了我的誓言。”什么乱七八糟的邪教,破事这么多。楚祎在心里暗暗吐槽。
那张红铜面具似乎更红了,直直面对着楚祎,良久说不出话来。
楚祎耸了耸肩,说:“我已经发过誓了,您应该告诉我你们Lake的情况了。”
“你还不是信徒!”修女压抑着情绪,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这个浑小子暴跳如雷。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信徒?或者……您怎么证明我不是信徒?”楚祎真诚地看向她。
修女暴跳如雷,指着楚祎,为数不多的几颗牙上下打着颤,听起来莫名有种节奏感:“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似乎不知该怎么骂他,恨恨地吼:“滚!”
“我是信徒,为什么要我滚?”楚祎耍赖。
“你要面对着神像发誓!你必须说出来!你才是一个合格的信!徒!”修女怒吼,说完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教堂,转身对着那盆水做了一系列虔诚的道歉。
楚祎静静看她做完,然后说:“我已经发誓了,您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信徒呢?祂没告诉您祂承认我是祂的信徒了么?”又绕回来了。
“你胡说八道!”修女几近崩溃。
“我在心里发誓了。”说来说去,楚祎只坚持一句话。
太阳越行越远,逐渐跌入地平线下。
修女口干舌燥,她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玩家。她阴沉地盯着面前身材修长的青年。
神龛上的水忽然泛起涟漪,似乎一阵风轻轻吹过湖面。
修女读懂了,垂了半天的嘴角终于扬起轻微的弧度。你活的过今夜么?她浑浊的眼球透过面具,得意地看着那个即将被主斩断脖颈的狂妄之徒。
既然快死了,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他吧。这么一想,修女心情好多了。
她清清嗓子,说:“行了行了,你想问什么?”
楚祎叹了口气,这顽固分子终于松口了。他捋捋思绪,问了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Lake,在这个庄园里,有原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