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闻乐这一晚上梦里既没有昏暗恐怖的环境，也没有死死抓住他手腕不放的人，他像是被人从背后拥进怀里，以一种最舒服的姿态跌落入更深的睡梦中，安然度过了一整个晚上。

    早上的阳光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铺满病房的角落，床上的人皱着眉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兴许是睡的太好，闻乐醒了之后再没有一丝睡意，他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都变得酥软舒服，心情也随之明媚起来。

    这时，枕头边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闻乐停止了躺在床上放空的行为，顺手捞过手机——

    “乐乐，我觉得你还是趁早和袁维分手吧”

    “我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太过分了！”

    发消息的人是闻乐舍友，叫王辰，是一个人高马大却十分少女心的黑皮体育生，当时闻乐同意袁维在一起的那天，王辰抱着他哭干了眼泪，像嫁闺女一样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嘱托，直到其他几个人哭笑不得地把他哄去洗漱睡觉。

    现在出了问题，王辰是第一个发消息给他的人，闻乐有些感动，回他：“发什么了？他昨天已经把我删了”

    对面几乎是秒回：“这个孙子居然敢删我们乐乐？谁给他的脸？”

    王辰：（图片）（图片）

    王辰：这个怂货现在已经把朋友圈删了，幸好我眼疾手快截了图，乐乐你可要看清这人的嘴脸。

    闻乐被逗笑了一下，接着点开图片，是两条袁维的朋友圈。

    [袁维：兄弟们今晚club有无。]

    [赵文卓评论：哟，怎么有对象还去club]

    [袁维回复赵文卓：拉倒吧，不给亲不给睡的，整个一个木头人，去找点刺激]

    时间显示是昨天上午，彼时的闻乐正因为耳机里的人声吓到崩溃。

    第二条时间晚一些，应该是提了分手之后没多久发的。

    [袁维：真晦气，谈恋爱谈了个扫把星。]

    [赵文卓评论：？咋了？]

    [袁维回复赵文卓：分了，没事]

    [孔祥评论：666还得是维哥，说分就分]

    下面还有一些其他人的或是起哄或是疑惑，还有的表示袁维分手自己就要下手了，看得闻乐一阵恶心。

    恋爱期间闻乐从来没有看过袁维的手机，最多就是自己手机忘了放在哪里的时候借用一下打电话，平常吃饭也都是两个人，因此他从来不知道袁维的社交圈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直到分手了，闻乐才明白自己和一个什么样的人谈了几个月的恋爱。

    手机上的文字在明晃晃嘲笑闻乐一样，他感到无语又好笑。

    刚想回复什么，对面就把消息撤回了，随之发来一长串的“对不起”。

    闻乐：？

    [王辰：你应该还没看见吧]

    [闻乐：。。看见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又是一长串的“对不起”。

    [王辰：刚刚浩哥他们把我骂了一顿，说你在住院还来影响你心情]

    [王辰：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

    闻乐看到就笑了，他都能想象到王辰被另外两个舍友一人敲一脑壳再泪眼汪汪的样子。

    他慢慢打字回复：没事，谢谢你告诉我。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闻乐：坏了，谈个恋爱变成案底了]

    [王辰：没事啊乐乐，哥几个请你吃饭]

    闻乐挺开心地答应了，又东扯西扯几句，定下今晚在校门口的烤鱼店见面。

    关于袁维的事情，在最一开始的不解与伤心过后，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闻乐本身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袁维的地方。

    恋爱期间，他所付出的物质方面和情绪价值并不少，更多时候是他在迁就袁维，相比较来说，袁维才是那个不合格的男友。

    再多的细节也懒得去回想，闻乐把前几天下单的相机退货，那个相机袁维念叨了很久，但是价格并不便宜，多暗示几次闻乐也就心软下单了，直到联系退货才反应过来袁维的意图。

    闻乐不愿意想太多，不愿意恶意揣度别人，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沉默了。

    他想起来自己给那人买的限量版球鞋帽子外套，恋爱没谈多久钱花了不少，甚至一对卡地亚的情侣手环都是自己掏的钱！

    闻乐绝望地望着天花板，即便深知分手索回礼物是一种非常下品的行为，他还是想揪着那人的衣领大喊还钱。

    医生进来时就是这么一副画面，病床上的男生一脸生无可恋地瘫着，不过至少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配合医生进行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之后，闻乐立刻爬起来取药办了离院手续，顺带发了一条消息给妈妈说自己出院了，不出意料地没有人回。

    聊天框编辑的那句“不用担心我”最终也没有发出去，闻乐把手机揣进口袋，溜达着走出了医院。

    坐上公交车闻乐才想起来还不知道是谁把他送来了医院，问了一圈舍友都说不是自己，闻乐懵了一下，迟疑地打开了支付账单。

    手机上直白地展示了他从叫救护车到早上取药的支出，一条一条列的清楚，但是如果钱是自己给的，那是谁帮他叫了救护车，又是谁知道了他的支付密码？

    闻乐又打开了和妈妈的聊天框，昨天在他晕倒后，手机上的“闻乐”给妈妈打了三个电话，直到晚上21：54才有电话回拨回来，通话记录显示为43秒，还有一万块钱的转账已被接收。

    是谁？

    闻乐陷入了难言的恐慌之中，他小声开口道：“你到底是谁，你……”

    他想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但是他嗓子干涩至极，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前进，使得他几欲作呕，从窗缝溜进来的风钻进了骨髓里，被刻意遗忘了一早上的事情再度席卷了他的内心。

    闻乐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车，他来不及仔细辨认停车的站点是不是自己的目的地，就匆匆忙忙逃离了座位。

    路上人来人往，闻乐却看不清他们的脸，耳朵里接收到的声音只有一片遥远的嘈杂，他好像被整个世界隔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向前一直走着，直到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闻乐花了几秒钟才看清，撞到的人是一个老婆婆，两个人脚边还有滚了一地的蔬菜水果。

    他连忙道歉，蹲下身来将一地的土豆青菜苹果捡起来。

    老婆婆说着没关系，笑眯眯接过了闻乐递过来的袋子，等闻乐说出第三遍不好意思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眼前的男生：“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