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的陈洛燃只能任人摆布。林以安调整了后排的座椅，将她平放在上面。为了安全，林以安将陈洛燃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肩，以防路上出其不意的颠簸。

    林以安嘱咐完司机慢点开后，全程把头撇向窗外。她不敢看陈洛燃，小腹上每隔几秒经过的温热呼吸循环往复地撩拨着她的神经。她又不忍调低空调的温度，温热的呼吸虽然磨人却又是林以安这六年的求而不得。

    陆文不合时宜电话接通后，林以安害怕吵醒熟睡的陈洛燃，只好压低嗓音回复。

    “林以安，陈洛燃回来了！你知不知道！”陆文裹夹着犹豫与兴奋的声音听起来像只鸭子，林以安在心里暗笑。

    “你听到了嘛？”见林以安不回答，陆文需要确定是不是信号塔传送的失误。

    “听到了，陈洛燃回来了。”林以安重复了陆文的话。

    “嗯？所以你有什么打算？”陆文作为少数知道林以安过往情感的朋友，一有陈洛燃的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

    什么打算？林以安也在想。

    突如其来的见面打破了林以安漫长岁月的等待，她一直策划的见面，道歉，拥吻，在门打开的瞬间，在人群的哄闹声中，在陈洛燃的无视下，全部灰飞烟灭。

    林以安能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不过陈洛燃现在躺在我车上，她喝多了。”她只要能看见陈洛燃，感受到陈洛燃就足够了，至于什么身份，什么关系，一点也不重要。

    “你要带她回家？”陆文听见陈洛燃躺在林以安车上后，就压不住想要八卦的心。

    “嗯。她喝多了，我不知道她家地址，只能先带她回我家。”其实，林以安只要给学姐打一个电话，就可以把陈洛燃安全送回家，但她还是收回了按键的手指，她讨厌分离带来的窒息感，尤其是和陈洛燃的分离。

    “哦哦，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陆文在愉快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让人听起来想入非非。

    家里有两张床，被子一直有晒太阳，空调的冷气充足，林以安可以忍住亲吻，忍住拥抱，忍住从重见第一眼就想要私藏起来的欲望。

    车在高架上行驶的平稳有序，直到渐渐被黑夜包裹。

    ……

    开门，脱鞋，把陈洛燃完整的放到床上。

    林以安没有开灯，白天拉开的窗帘此刻正映射着屋外微弱的光亮，她借此看清陈洛燃的脸。

    像个好看的瓷娃娃。

    陈洛燃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手脚并用着踢开了身上的被子。林以安起身调低了空调温度，转身回望时，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陈洛燃的嘴角。

    水蜜桃味的唇釉，亲上去味道应该很好闻。

    林以安品尝过她的柔软，鼻翼在呼吸间带来的微颤，撩拨林以安的心弦，一遍又一遍一遍！只是，那朵曾经在她手上绽放的玫瑰，现在成了可望不可求的星辰。

    林以安觉得自己的自控力快要用光了。

    于是，逃难般地跑出去。

    客厅的夜风，浴室的凉水，努力压抑的情绪在柔软的床上侵袭而来。沉寂多年的身体，此刻像是吞食了上瘾的鸦片，在指尖残存的味道下，溃不成军。

    林以安在客卧折腾到一两点才昏昏睡去。

    周围的水一直不断倒灌进林以安的胸腔。急诊科闪烁的红灯下，母亲正在撕心裂肺的哭喊，父亲额头不断上溢出的鲜血，机场准点起飞的航班。

    母亲沉重地巴掌第一次落在脸上，父亲锁住房间的门，林以安想给陈洛燃打一通电话，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

    混乱的，无序的。

    林以安想起大一游泳课，自己不小心滑倒在泳池那次。漂白粉味的池水接二连三的灌进嘴里，她慌忙地划动四肢，却发现身体越来越沉。林以安放弃挣扎，安静地看着池底世界，蓝白相间的瓷砖上，隐隐长着青苔。林以安感叹它们生命力的顽强，在这不见天日的池底，在清洁工劳作的手下，它们幸存下来，肆意生长。氧气慢慢脱离她的身体，变成蓝色海洋里一个又一个泡沫。

    林染想起那个叫陈洛燃的女孩，陪着她在泳池里练习，一直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我永远不会放开！”

    思绪并没有游离多久，口腔中袭来水蜜桃的味道。氧气被重新注入身体后，林以安咳嗽了几声，吐出滞留在胸腔里的积水。

    陈洛燃跪在她的身边，看她醒来后，一把将她抱住。

    “林以安，我再也不要你学游泳了！”

    林以安想回抱过去，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陈洛燃。蓝色的泳池像只吃人的怪物，正在张牙舞爪。

    惊恐地睁开眼后，顾不得穿鞋，赤脚跑进主卧。还好，陈洛燃安静地睡在床上，规规矩矩地盖着被子，呼吸平稳。

    林以安长舒一口气，转身走进客厅。

    幸好，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