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杀了人,我知道的。
我叫什么并不重要。我的生活很朴素,出生、上学、毕业、工作,一切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我眼里,最大的便是法了,或者说是“规则”。我身边大多数人也是如此,邻居本来也是这样。
可那天,他居然杀了人,这是要反了法律法规不成!
邻居的名字是张三,可这人自打溺水被救以后就怪得很,硬是说自己忘却了前尘往事,竟跑去把身份证上的名字都给改了,让大家唤他“阿先生”。这是连出生时自带的姓氏都不要了?
再重申一遍,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所以“附身”这种东西,我是绝对不会信的。
大概。
总之,我本无心计较这些。但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
天空阴沉沉的,像剧场里那块厚大沉重的绒毛幕布,总能把幕后发生的一切遮盖得严严实实,分毫不透,压得人心头堵得慌。
今天没出太阳,本就让我心情不好了,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令人糟心的事情在等着我。
“搞什么啊?”
我小声不满地嘟囔到。
电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停在8楼不下来。
作为一个一向就很合群的人,我当然也是个标标准准的“亚健康”人士,平时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公寓一共盖了九层,我家住得高,这也意味着待会儿要爬那么老长的楼梯……这简直是让我心力交瘁。
前三层都还算凑合,在我的运动量舒适区里。可再往上登了两层,我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所以我在6楼歇了好一会儿,再抬脚的时候,步伐也慢得不行。
我不情不愿地继续赶路,甚至干脆闭上双眼不去瞧脚下的台阶,企图告诉自己“马上就要到家了”。靠着这种自我催眠,我磨蹭的步伐才总算是又加速了起来。
快到7楼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什么动静,似乎是从上面传过来的。
我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放缓脚步,想再仔细听听。只可惜那声响很快便弱了下去。
因为已经睁眼了,再假装看不见路也没了意义。于是我顺便瞅了一眼墙上的数字,发现再走走就是8楼了,太好了。
好不容易快走到我家的楼层了,却发现家门口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
灯泡这是坏了?等会儿给物业打个电话吧。
我这般想着。
我拖拖拉拉地走着,眼看就要离开7楼。
窗外太黑了。一丝光亮也无。
记不得我是在哪本书里看到过的了,人在被剥夺了视觉以后,剩余的感官就会变得异常灵敏。
我深以为然。
否则我此刻岂会如此在意掌心掠过楼梯扶手时那湿润的触感、踏向下一级台阶时鞋底粘腻的拉扯感,和不知什么液体正滴滴答答垂落的呻吟声呢?
最关键的是——鼻间那蜂拥而至的血腥气!
我中邪一般僵直在原地。那股味道就像顽皮的婴孩一般,手脚并用地攀入我的鼻腔,又晕晕乎乎地在里面打着旋儿,似乎欲要勾得我抬眸看去,发现什么不得了的辛秘。
不。
我不敢抬眼。
此时我是多么感谢那坏掉的灯泡!它虽掳走了我的双目,也让黑暗将我包裹。希望我刚才没有做出什么会引起那个杀人犯注意的举动。
我愈发放缓了动作,力求在不发出声音的前提下尽快回家,祈盼寻得那扇不堪一击的门的庇护。
……
慢着,
谁在那里!
——
“话说,最近怎么没见着小林啊?”
赵大妈磕着瓜子,坐在公园石凳上唠起了家常。
“你说九楼的小林啊!之前张三……呸,不是,‘阿先生’,不是经常去找她吗。”
王寡妇接嘴道。
她一边说,一边抓起赵大妈带来的瓜子,也跟着嗑了起来:
“你跟他熟,你咋不去问问他?”
赵大妈斜觑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因为王寡妇说的话还是因为夺瓜子之仇。
“你当我傻呀?那个张……‘阿先生’,被抢救回来以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竟然还把名字给改了!要我说——”
赵大妈左瞧瞧右看看,见四下里都没有人影,才笨拙地挪动着自己浑圆的身躯,鬼鬼祟祟地逼近面前的女人。
她压低声音,
“搞不好,是被上身了!”
“去去去!”
大太阳天的,王寡妇却打了个激灵,双手抱臂搓了搓上面泛起的鸡皮疙瘩。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别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