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利剑破空的声音。
晓山青耳朵微微一动,随机微微偏了偏头,躲过了这支冷箭。
晓山青想立刻追出去看看。
结果发现冷箭上带着一张小纸条。
他似乎也发现了,那支冷箭并没有伤他的意思。
只可能是为了那张纸条。
他走过去拔下冷箭,纸条上写着“明日巳时初,城外万佛寺见。”落款是一个“术”字。
晓山青立马反应了过来。
看来这几天他查这个术白的动作有点大,让他隐约有了感觉。
所以送来了这么一张纸条。
贺白听见了异动,敲了敲晓山青的房门。
“公子?可有什么事?”
晓山青:“进来说吧。”
贺白推门进来后,晓山青将纸条递给了贺白。
“明日……万佛寺……”
贺白抬头看向晓山青:“公子……这是?”
晓山青淡定的坐在椅子上,“看落款。”
“一个术字。”
“我想他应该是知道了我们在查他。”
“所以想约我们见面。”
贺白:“……公子要去吗?”
“我们这几天从各处下手,都没查到此人的来历。”
“反而他像是提前知道我们的动向一般,直接送来了纸条。”
“会不会有诈?”
晓山青沉吟半晌。
“明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几日动作这么大,还没查清楚他的来历,刚巧,明日去探他一探。”
贺白:“好,那公子要多带些人吗?”
“以防万一。”
晓山青摇了摇头,“不必,若他真想伤我,方才那支冷箭之后就该动手了。”
“可见,他并不想和我们为敌。”
“再者,在万佛寺里……他还敢动手吗?”
万佛寺,香火极其鼎盛。
人来人往很多。
若想动手,断不会选择在万佛寺。
第二日一大早,晓山青便带着贺白和阿福前往万佛寺。
不过贺白还是多留心了一些。
将暗卫都布置在了万佛寺外围。
确保万无一失。
巳时刚到,晓山青便坐在了树园的凉亭里等着人。
对面坐着万佛寺的主持,宏光大师。
“这么早来叨扰大师,有劳了。”
宏光:“阿弥陀佛,无碍,施主。”
“若是有客来访,老道就先回避了。”
晓山青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宏光大师。
发现宏光大师眼带慈悲相的看着他。
“施主莫要压力自己。”
“车到山前必有路。”
“施主放轻松一些的好。”
说完,宏光大师起身离开了。
晓山青耳边确实回响着宏光的话。
放轻松……
晓山青自嘲一笑。
怎么轻松?
宏光大师刚走没多久,术白便从小道走了过来。
贺白立刻换上了防备的姿态,看向来人。
阿福也有些紧张的站在晓山青身后,紧紧的顶着那个术白。
反而晓山青稳如泰山的坐在石桌旁,淡淡的看向来人。
晓山青一直都觉得自己记忆力卓绝。
称不上过目不忘,但也绝不差劲。
他一直都觉得这个术白对他来说有种熟悉的感觉。
很熟悉的感觉。
忽然,他想起来,那晚的琵琶武曲。
那首武曲,他在南疆游历的时候,偶遇祭司祭祀求雨的时候听到过一段。
当然,只是其中一段。
术白似乎刚学会官话,说的官话有些生涩,还带着一丝南疆特有的口音。
“看来,你很准时呀。”
晓山青回到:“你到底是谁?”
术白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坐在了晓山青的对面。
“怎么?你们中原不是很讲规矩吗?”
“现在客人到访,为什么不上茶啊?”
晓山青:“客人到访自会准备茶点。”
“但……我们可没有半夜冷箭相向的客人。”
术白无奈一笑:“那是不得以的手段啊……”
“你们江南查我的人太多了。”
“我想找你,总得另辟蹊径吧。”
晓山青定定的看了一眼术白,转头示意阿福去沏茶。
晓山青:“那日你在燕春楼的琴音,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晓山青用的肯定句。
他只想诈一诈这人。
术白回道:“知道你听过,所以才弹得。”
“要是你没听过,我也就不会弹了。”
晓山青疑惑,“什么意思?”
术白又不说话了。
本来官话就很拗口。
术白学了也没多久。
说的也奇奇怪怪的。
所以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阿福沏好了,端了过来,给两人倒好了茶。
术白喝了一口,才回到“就是字面意思啊。”
“我知道你听过,所以才弹得。”
“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在调查我。”
晓山青:……
怎么你什么都知道??
晓山青不确定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自然来往说话大多都是试探。
晓山青:“那你约我今日见面是何用意?”
术白喝完茶,说到“也不知道你们中原人这个喝完茶之后才能谈正事的规矩是谁定的。”
“这么难喝的茶……”
晓山青:……
“是吗?这茶可是宏光大师的珍品。”
“再者,茶之一字,需细品。”
“像你这般牛饮,能品出个什么味道来?”
术白一顿:“行叭。”
“你这脾气还挺大。”
“这茶苦不拉几的,你还能品出来,真得佩服你。”
“对我来说,茶就是解渴的,喝完就完事了,还品什么?”
“我们那儿,就没你们这儿这么多规矩。”
贺白看着坐着的俩人讨论茶苦不苦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咋的,你们就单讨论茶苦不苦?
不说点别的??
晓山青耐心耗尽,盯着术白问道:“你到底是谁?约我出来做什么?”
术白想了一下,问道:“怎么你那么着急啊?”
“是有事回去吗?”
晓山青都快气笑了。
他沉住气,一言不发的盯着术白。
他一直都觉得这个术白,在某种意义上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贺白一言不发的站在晓山青身后,蓄势待发。
术白拍了拍脑袋,想了想说道:“怎么这么严肃了?今天叫你来过来,只是想看看你而已,没什么其他意思。”
晓山青嗤笑一声:“只是看看我?看我做什么?”
术白不慌不忙的回道:“自己族中的小辈在外闯荡,难道我作为一族之长,不能出来看看吗?”
晓山青愣了一下。
小辈?
你?
一族之长??
我?你的小辈??
晓山青不信:“你看着可与我同龄。”
术白笑了一下,“同龄又怎么了?怎么?你不相信?”
晓山青自是不信。
术白笑道:“那可说来话长了……”
*
江远山跑到江家的厢房里找到了他哥。
他哥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诶?阿山?你怎么来了?”
“早上我叫你起床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江远山尴尬一笑,“哎呀,大哥,我现在又想来了。”
他看了一眼厢房,没发现江父江母的身影,于是他问道:“大哥,爹娘呢?”
江远清:“在前殿听宏光大师诵经呢。”
江远山点点头,“奥……那大哥你怎么没去啊?”
江远清点了点江远山的额头:“你忘了?我不去佛前诵经。”
江远山点点头,想起来了。
宏光大师给他哥算过一卦。
让他无事莫诵经。
顺其自然。
江远清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弟弟:“算了,来就来了。你去找爹娘吗?”
江远山点点头。
他去找爹娘,顺便看看晓山青在哪里。
江远清:“爹娘在前殿,你去看看吧。”
“今日来祈福的香客不少,你让江五跟着你。”
“注意安全。”
江远山点点头:“知道了大哥。”
“那我先去找爹娘了啊。”
江远清点点头:“嗯,去吧。”
在佛门圣地,江远清倒是不担心自家弟弟的安全。
江远山顺着来时的小道,准备去前殿。
突然发现那边那片树园子里貌似有人。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边树园杏花开的真好,保不齐是哪位诗人来此作诗留念了。
江五跟在江远山身后,余光瞄到了树园那边的人影。
江五会武,而且武功还算不错,眼力自然也比江远山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好使不少。
他瞧见了晓山青身旁的阿福。
他上前一步仔细瞅了瞅那人的背影。
他绝对没记错,这就是晓山青身旁的阿福。
他低声对江远山说道:“少爷,那边那不是阿福吗?”
“晓山青身边那小厮。”
江远山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晓山青,结果江五给他来这么大一个消息。
他双眼放光的看着那边,嘴里还问着江五:“哪里?在哪里??”
江五拉着江远山往树园那边走了走,指着那边的凉亭,“少爷你看,是不是那个阿福。”
“诶,少爷,你看对面那人是不是那晚在燕春楼弹琴的人??”
江远山定睛一看,这不就是?!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边,眉宇间有些不解。
阿青怎么会和那个人有接触?
他总觉得那个弹琴的人心术不正。
阿青还是不要和他有来往的好。
但,看着俩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江远山感觉心里不舒服了。
阿青为什么对那人这么和颜悦色?!
江远山心情超不爽的。
江远山有些生气。
但……他一气之下也就气了一下。
他持着怀疑的态度,偷偷的往凉亭那边靠了靠,他想听一听那几人在说些什么。
江远山殊不知,那边坐的三个人都是内力高手,他们刚一过来,那三人便知晓了。
不过离得也远,他们说话声也比较小,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术白有意思的抬了抬下巴,往那边凑了凑:“那小孩儿是不是来找你的?”
晓山青叹了口气:“我说你才二十八,别老小孩儿小孩儿的叫别人。”
方才术白东拉西扯了一大堆。
蹩脚的官话,里边夹杂着南疆地方语言,晓山青不得不十分专注的听术白说了什么。
结果叽里呱啦一大堆,有用的信息就那么几个。
他叫术白。
在南疆一族里地位非常高。
是南疆一族的少族长。
因为辈分比较高,所以习惯了叫别人小孩儿。
晓山青……
你真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我不是来听你长篇大论你家族的,我要听的是你找我什么事!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晓山青心累。
他觉得他还不如不来呢。
但他又要解决术白这个不稳定因素。
至少确定他是敌是友。
术白“奥”了一声。
“不能叫小孩儿啊?”
“那按照族里的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小叔叔呢。”
“你和那个人交好,我叫他一句小孩儿,好像也正常吧。”
晓山青冷笑:“小叔叔?我?叫你?”
“你做梦呢??”
术白:“诶呀,我说你别着急否认啊。”
“你母亲,你娘,按照族里辈分排序的话,我得叫她一声姐姐。”
“虽然七拐八拐的亲戚,但有这么个称呼,那你就得叫我一声叔叔。”
“不过分吧。”
晓山青听到他提起母亲,自然知道这人的来历。
南疆有很多分族。
他母亲来自最神秘的一支族。
巫族。
相传巫族的人都会巫术。
能让别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们。
还能让人长生不老。
晓山青觉得这些都是瞎话。
要是死心塌地,他娘怎么会和皇帝在一起。
长生不老更是笑话。
他娘死的挺早的。
晓山青眉眼一冷,“那你应该知道我和我娘关系并不亲厚吧。”
术白:“自然,这我自然是知道的。”
“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晓山青:……
你的想法真让人费解。
术白正色道:“南疆边境军队一直虎视眈眈,想对南疆巫族下手。”
“我不信你不知道。”
晓山青看了一眼术白。
“我自是知晓。”
“那又如何?”
“当时不是你们巫族的人打着我母亲的旗号,挑起的战争吗?”
“现在你来找我说什么?”
术白:“你太着急了,太生气了。”
“我的意思是,巫族族内从来没有人做过以你母亲的名义挑起战争这件事。”
“我以巫族大祭司的名义作保。”
“真的从来没有人做过。”
“当初你母亲不顾族内反对,非要跟那个人离开,说要嫁给他。”
“族里人劝不住,只能让她离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族里也从未有人提起。”
“年前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条谣言。”
“边境军队对我们虎视眈眈,一直想要杀了我们。”
“不得已,我才混出来找你的。”
“我相信,你也不希望边境军队和自己的母族刀剑相向吧。”
晓山青闻言神色一冷。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我母亲的名义挑起争端?”
晓山青虽然并不亲厚他的母亲。
甚至,小时候他母亲也不喜欢他。
他母亲似乎只是喜欢他父皇。
他从记事起,他母亲就只有在他父皇在的时候会对他亲近一点。
若他父皇不在,他母亲对他不管不问。
慢慢长大后,他母亲就逼着他去找他父皇。
因为他母亲发现,他的脸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
她想用这张脸换回皇帝的爱。
但是……
皇帝就是皇帝。
三宫六院,不会为一人停留。
术白:“是的,所以我想来找你,通过你的关系,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想边境再起战乱。”
“边境的无辜百姓不该遭受此难。”
“况且,我们巫族,从来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从未挑起过战乱。”
“但现在突然有人冒出来以你母亲的名义挑起战乱,我想这是你已逝的母亲并不想看到的。”
晓山青顿了顿,道“我不骗你,但我现在需要确认这件事的真假,兹事体大,我不能听你一家之言。”
“所以我不能立刻给你答复。”
术白:“自然,你可以去和你的皇帝哥哥说一声,让他越过那些强权的人去查清楚这件事。”
“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尽快。”
“因为大军压境,可没有多少时间等你了。”
晓山青回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江南,甚至离开京城都是偷偷摸摸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王府里当闲散王爷。
术白又怎么会知道?
术白想了想,道:“我不骗你,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更何况,你身上也算留着巫族的血。”
“想找你,也是容易的。”
有些话他们两人都是点到为止。
毕竟这是在外面。
保不齐隔墙有耳。
他们说完这些之后,又扯起来一些不重要的话题。
江远山偷偷摸摸的趴在凉亭后面,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就想着在往前凑一凑。
谁知道动静闹太大了。
被晓山青他们发现了。
贺白无奈往后边走了几步,刚巧堵在了江远山的面前:“江二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江远山偷听被发现,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啊……是贺白啊……”
“那什么,你也在这里啊……”
“我,那什么,看这花开的不错,我来看看,就看看。”
贺白:……
“江二少爷,公子请你过去呢。”
江远山:“啊?阿青叫我过去吗?!”
贺白:“是啊。请吧,江少爷。”
江远山有些踌躇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直到晓山青叹了口气,松了口:“过来吧。”
江远山这才扑腾着过去了。
江五跟在江远山后面捂住了脸。
这么狗腿的少爷!!
这不是他家少爷!!
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