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贡品的事情办砸了,张修现在也是战战兢兢的。
毕竟每次上京的贡品,他们都会单独提一部分出来给林阁老家送去。
而今年,他把事情办砸了,送到林阁老府上的那部分,很是差强人意。
在这个节点,林家突然派人来了江南……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林家这个时候来人无非就是问他责的。
总督府张家,名头听起来挺唬人的。
不过也就是林家提拔上来的。
他们背靠着林家得到了现在的名声地位和权力。
如果林家想收回这一切,也很简单。
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
他家要是没落了,自然有千万个张家来顶上来。
林业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张修,摇了摇扇子,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但掩饰的极好,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坐吧。今日我们来这儿只是看看热闹,不谈公事。”
张修连忙符合:“不谈……不谈,不谈公事,不谈公事。”
张修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虚坐在林业的身边。
此刻晓山青也带着贺白和阿福进了燕春楼。
素罗因为刚到江南,所以此刻在松风馆休整,没有跟着过来。
燕春楼,晚上才是真正的销魂地,销金窟。
门庭大开,灯笼高挂,来来往往皆是人。
他们不看身份高低,只拿银子说话。
只要你有银子,你就是座上宾。
贺白特地寻燕春楼掌柜的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一个角落三面连墙,前面竖起屏风,隔绝出来一个单独的空间。
晓山青看了眼这里,觉得很不错,于是坐在了里边看着外边。
贺白将银子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笑的牙不见眼的走了。
心里叹道:几个有病的人。
这么热闹的一晚,所有人都卯着劲往大堂高台那边凑,还有人看上了这偏僻角落。
掌柜的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给的银子还真挺多的,真是脑子有病的一群人。
晓山青坐在主位上,听着外头的热闹吵嚷声。
出门在外,晓山青从不讲那些虚礼,所以,贺白和阿福也坐在了晓山青的两边。
贺白:“公子,查清楚了。”
“嗯……江远山和木洱在三楼右侧第二间包厢。”
“巧的是,隔壁,右侧第一间包厢便是林业和张修的包厢。”
晓山青淡淡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贺白闻言,不在说话了。
他也拿不准晓山青的意思。
是上去看看呢?还是在这看呢?
贺白起身出去让小厮沏壶茶端进来。
小厮听见这要求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来他们这燕春楼的哪个不是叫他们楼里有名的桃花醉或者杏花酿的?
这突然来个人让他上壶茶……
还真的让他开了眼界。
贺白:“怎么?没茶吗?”
小厮连忙笑着赔罪,“有的有的!贵客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沏上好的碧螺春茶!您且稍等!”
小厮边沏茶边吐槽,来他们这销金窟的不喝酒喝什么茶??
真是有病。
很快,小厮满脸堆着笑的将茶送了进来。
“您几位慢用~有什么吩咐在叫小的~”
说完便退了出去。
贺白提起茶壶倒好了茶放在了晓山青的面前。
此刻,外面的人吵闹声突然大了起来。
不出意外,今晚燕春楼的表演要开始了。
燕春楼打出去的男花魁名声,自然是要留在最后压轴出场的。
所以,前面开始表演的都是富商眼熟的人。
舞蹈,弹唱无一不精美绝伦。
此刻不少不差钱的人将银子往大堂高台上扔。
扔到台子上的,算是给各位姑娘的打赏。
自然,这燕春楼里也要分一部分的。
看着这么多人撒这么多钱,燕春楼的老鸨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各位客官!莫急,莫急呀~今晚咱们的重头戏可还在后面呢!”
“咱们这位压轴表演的公子啊!那琵琶弹得可是一绝啊!”
“我们这儿的思羽姑娘,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思羽姑娘的琵琶那简直是让人如痴如醉的存在!”
老鸨笑着说道:“看来大家都知道啊,那我就不多说了,今晚这位公子的琵琶,那可是思羽姑娘都说好的存在!”
“各位想不想瞧瞧啊?!”
底下的人更是捧场:“想啊!赶紧让他出来吧!”
“就是!我们可都是奔着他来的!”
老鸨笑着应道:“好好好!诸位莫急!那位公子马上就来!”
老鸨下台之后,一层纱账从空中漂浮而下,围成了一个圆圈。。
而在纱帐之下,隐隐约约有一个人的身影从上自下飘了下来。
然后,就是一声铮铮铁马之声。
琵琶武曲的大气磅礴扑面而来。
晓山青此刻抬头瞧了一眼高台上的人影。
因着纱帐的阻隔,没人能看到那人的身形和脸。
但晓山青从这阵琵琶音中听出了些别的东西。
来燕春楼寻欢作乐的都爱听那小家碧玉的琵琶声。
但高台上那人随手而来的便是武曲,大气磅礴。
而楼上楼下慕名而来的人,都表现得如痴如醉。
有些不正常。
很不正常。
谁来寻欢作乐的地方听武曲??
晓山青看了看贺白和阿福。
发现他们两人也表现得如痴如醉。
他伸手按了按两人的肩膀,运起内力给两人屏蔽了听感。
俩人立马回过神来。
贺白有些紧张:“公子,这是……?”
晓山青:“这琵琶声里带了点东西。”
“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会让你们表现得很着迷。”
贺白:……
这怎么还带作假的??
一曲夹带私货的琵琶曲毕,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
每个人脸上都是如痴如醉的样子。
甚至还有人说确实听起来比思羽姑娘的琵琶要强上太多。
虽是琴音里夹带私货,但晓山青隐隐约约觉得他在哪里听到过这段武曲。
甚至,这首曲子刚出声,他就立刻能判断出这是首武曲。
至于夹带的私货……
内力顺着琴音散到每个人耳边,利用琴音和内力的结合,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
这就是为何弹奏的武曲,却让人听的如痴如醉的原因。
但这么庞大的内力消耗量……
看来此人也是个高手。
晓山青听着外面的动静,自然也分出心神注意着楼上江远山包厢的动静。
结果没多久,那个包厢突然扔出来一袋金子,扔在了台子上。
老鸨捡起来大声唱到:“多谢三楼贵客打赏一袋金子!”
底下的人更疯狂了:“哇!金子!!是金子诶!!”
“果然!!还是有钱人多啊!”
按照这一行的规矩,台子上的人清点打赏的银子,谁的最多,谁便可作为台上人的入幕之宾。
晓山青的脸色蹭的一下就冷了下来。
贺白悄摸的看了一眼晓山青的脸色。
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偷偷摸摸的给江远山提个醒儿?
……
然而没等多久,那个纱帐被拉开了,端坐在舞台中间,手抱琵琶的男人立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也不开视线。
长发飘散,眉眼之间带着清冷绝尘,白皙精致的面容让人失了心神。
但是……
贺白看了看台上的人,又看了看自家王爷……
他总觉得两人……好像哪里有点像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像。
就像是……那种气质的像。
晓山青此刻也感觉到了这个人的熟悉感。
但是他很确定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人。
晓山青:“贺白,去查这个人。”
贺白应道:“是!”
那股内力琴音引起的如痴如醉的状态还在继续,所有人都在叫好。
甚至还有人将所有的银子都扔在了台子上。
一个晚上,燕春楼赚的盆满钵满。
江远山坐在包厢里也看到了那个人的侧脸,他总觉得这个侧脸很是熟悉,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皱着眉头跑出包厢,往左边走了几步,看清了台上人的正脸。
江远山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人。
但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他跑出来看人的这一幕,在晓山青的眼里就变成了他追着人跑出来看了。
这让晓山青直接黑了脸。
看来,这江远山果然是个不学无术,只喜欢看脸的混子二世祖!
晓山青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走!”
贺白和阿福跟着晓山青后面,看着散发着寒气的背影默默的替江远山点了跟蜡烛。
甚至贺白还琢磨着,明天江远山来找王爷的时候,王爷会不会让他进来。
楼下发生的事,江远山自是不知道的。
他跑出来之后,木洱也跟着出来了。
木洱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江二?你对这人感兴趣了?”
江远山拿扇子拍了木洱肩膀一下,“别乱说话!”
“什么感兴趣。”
“我只是觉得这人给我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但细看之下,又没有见过。”
江远山挠了挠脑袋,“真是奇怪的感觉。”
木洱笑着说,“你在哪见过人家啊?人家这才刚来的江南。”
江远山:“你怎么知道他刚来江南?”
木洱:“这燕春楼的老鸨说的啊。”
“老鸨特地散出去的消息,刚来江南落难的清冷绝尘的公子。”
江远山:……
好好好。
老鸨自卖自夸。
江远山回味了刚才的琵琶声,皱着眉头问木洱:“那你有没有感觉到,那人他弹起琵琶的时候,咱们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琵琶声是好听,但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欢。
木洱疑惑:“嗯?有吗??”
他觉得很好听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啊。
江远山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回府了,“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接着看吧。”
木洱:“诶诶??你怎么回去了?你不在看看了?”
江远山边走边摆手:“不了,你自己在这慢慢看吧。”
木洱见状摇了摇头,行叭,他江二走了,那他自己看。
晓山青回去之后,压着火气,让人去查这个人。
不过三个时辰,贺白已经将人查的清清楚楚。
贺白:“此人名叫术白。”
“来自南疆。”
“是跟着南疆和江南的来往商队来的。”
“半月之前刚到的江南。”
“但那支商队七日前已经离开江南,返回南疆了。”
“去追查恐怕需要点时间。”
晓山青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
此人……根本查不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确切消息。
那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而且,那曲琵琶声散发的内力引导,一般人可做不到这种。
看来,此人身份确实不简单。
晓山青回了松风馆以后就派人去查了术白,自然也是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江远山也离开了燕春楼,并没有在燕春楼停留。
江远山很快就把燕春楼那人抛在了脑后。
这日晌午,他洗漱完之后就往松风馆跑。
不过,今日的松风馆……
他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有点不太对劲。
往日只要一听到他来,松风馆白日里也开着门。
但今日似乎没开门?
他敲了敲门,发现没人出来。
于是他带着江五推开了门进去了。
因为他天天来找晓山青,这馆里打杂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了。
但今日没见一个人出来。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顺着楼梯到了三楼。
晓山青的房间就在三楼。
他敲了敲门,发现还是没有人应,他便推门进去了,结果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正疑惑的时候,楼下有人上来了。
来人看见江远山,一脸惊讶:“哎?江公子,你怎么进来了?”
江远山回头一看,“是你啊,徐掌柜。”
松风馆明面上的掌柜的,徐庆。
徐庆回道:“是我啊,江少爷。”
“您怎么今日来了?”
“来找晓公子吗?”
江远山点了点头:“是啊。”
“不过,今日怎么都不见人?”
徐庆回道:“今日晓公子他们去了城外的万佛寺祈福了。”
说完,徐庆看了一眼晓山青,说道:“晓公子没派人通知江公子吗……?”
江远山:……
没人跟他说!!!
江远山闻言闷头往回走。
一大早去祈福,这个时辰应该都祈福完了。
他得快马加鞭去万佛寺找晓山青。
怎么出门不派人通知他一声呢?!
江远山出了松风馆闷头往府里走。
江五在后面喊到:“少爷?少爷您慢点!”
“您不是来找那晓山青的吗?”
“这怎么又回去了??”
“诶呀您慢点!”
“您等等我呀!”
江远山抽空回了江五一句:“去万佛寺!”
“江五你要跟着我去吗?”
江五愣了愣神。
“啊?去万佛寺?”
“那早上大少爷专门来咱院子里问少爷你去不去万佛寺祈福,少爷你说不去的啊。”
今日是江家雷打不动去万佛寺祈福的日子。
所以,一大早江远清就带着江父江母准被去万佛寺。
知道自家弟弟的性子,所以江远清来问了两回,得到江远山不去的回应,自然也就没等江远山。
直接一行人去了万佛寺。
江远山一愣。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一大清早,他哥确实进来他房里叫他。
但他那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都没听清楚他哥叫他干什么。
他不愿意起床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哥应该是走了。
江远山直接懊恼了。
这白白错过了。
江远山赶紧往马房走去,准备牵匹马出来,紧赶慢赶去万佛寺。
“快快!那咱赶紧的!赶紧去万佛寺找大哥!”
江五:“……好嘞少爷!你慢点!不着急!大少爷他们今日要在万佛寺待一整天呢。”
“咱也不用这么着急!”
江五看着江远山翻身上马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江远山:……
他着急是因为他要去找晓山青!
谁知道晓山青要在万佛寺待多久啊!
两人骑马一路疾驰,快马加鞭的赶到了万佛寺。
这座寺庙,历史悠久,香火鼎盛。
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祭拜祈福的人。
甚至还有许多从其他地方来的人。
所以,这万佛寺里人迹混杂。
江远山将马交给江五,自己进了万佛寺。
江家每年都会在这里祈福,捐固定的香火钱。
所以万佛寺也给江家特意在后院留了一间厢房。
每次江家来万佛寺,都在那间厢房里休息。
江远山熟门熟路的往厢房那边走去。
江五安顿好马紧赶慢赶的追上了江远山。
江五忍不住低声嘀咕:“不是,这么着急这么赶做什么……”
“这祈福每年都是固定的一天。”
“这一整天都在这里,少爷到底在急什么??”
后院厢房与前殿有一段距离。
而连着后院和前殿的一条路右侧,有一处很大的花园。
说花园也不贴切。
树园更为贴切一点。
正直四月杏花开。
整个树园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杏花香味儿。
也有不少文人墨客来此地作诗留念。
不过江远山着急去找他大哥,所以并没有往树园那个方向看。
自然,也是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晓山青,此刻就在树园中间的凉亭里。
*
那日查完术白的消息,晓山青连夜让贺白去追那对商队。
势必要把术白的来历查的清清楚楚。
*
昨日夜半时分,松风馆寂静无声。
正在小憩的晓山青听到了一阵极为轻巧细微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