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裂感

    “您真是一个相当友善的人,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感谢您了。”

    皮克里修将她的帽子借给我,说是帮我稍微遮掩一下身份。虽然于我而言身份的遮掩并不必要,毕竟实际上这里没有人可能会认识我。但是为了更好的融入身份,我还是戴上了。她的巫师软帽的质感和给人直观感觉到的软塌不同。相反帽檐很硬挺,摸起来非常紧密,像是能防水,可能黑色布料实在能遮掩细节。

    ……之后总之是进行了一阵意义不大的寒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和行事谄媚的路边小市民的对话。扮演这类中世纪贵族角色对于一个现代大学生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对一切事物陌生,又对一切未知好奇。遇到不懂就说原先没见过。在皮克里修稍微做些讲解后,硬着头皮说自己完全明白了。接着用半懂不懂的知识强行联系,说在书上看过。像是自学时看编排散乱简直像大学生的毕业论文。沟通的语言最好再带有繁冗的谦辞,恭敬称谓,夸张的感谢用语,不时行些琐碎的贵族礼仪。必要时再表现些愚蠢和傲气。相当简单,感谢皮克里修为我假设的如此合适又方便的身份。

    简单地接触世界,时间飞逝,我似乎还没走多远,也没更多了解这个世界便到了日落时分。或许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不早了?总之皮克里修邀请我去她的家中。

    我们先是走离人群,走离繁华的街道。而后又绕了很远的路,走到我完全没走过的区域。时代的萧索迎面而来。没有人声,建筑低矮,眼前好像蒙了厚厚一层尘土。皮克里修走在我身前引着路,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日光斜照着,在她周身披上一层血色披肩,又在她身后留下长长的黑色垂地纱裙,爱伦坡笔下那种形同鬼魅的女性形象重叠在她身上。像是鬼新娘正领着我从地下的鲜活热闹的社会逐步走向地上的贫乏人间。鬼新娘?我是维克多?但是我欺骗了什么……我又要达成什么目的。思绪出现了断层,连接不上接下去要说的话,提问淹没在思绪纯白的海洋当中。我不禁有些恍惚,接着脚下粘了胶水,定在原地。皮克里修或许是没再听到我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向我。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的脸上仍旧挂着那副弄臣面对国王般逢迎阿谀的笑容。

    我摇了摇头。跟随她的思绪还在头脑当中,只是一种无言的暂停思绪的寂静和无数疑问产生的混沌形成的巨石将别的思考都压在最下层,几乎意识不到。我想对上她的视线,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像是无序不单单统治了意识,向外侵占渗透到五感上,旋转天地。

    皮克里修的声调转变了,大概是担忧和关心——突然,一切模糊戛然而止,我重新冒出水面。皮克里修牢牢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太紧了,简直像猛禽的爪钳制死猎物。但也托她的原因,我没摔倒在地,仍站立着。

    “您看起来很累。不擅长运动吗?”不知什么时候她离我这样近,近到她身上淡雅的温暖馨香盘踞在鼻尖。这时我注意到她衣服的面料并不常规,或者说不属于这个时代。假设是中世纪,那么丝绸也不常见,更多是麻布,羊毛之类。然而皮克里修的衣服,柔顺光滑又有一定光泽,不易产生褶皱,更像是化纤产物。这算是旧时代对现代科技的考古吗,或许是正常的吧。

    我点头。

    “要稍微休息一下吗?不用急,我家就在附近,我们很快就到。”

    “不……直接去你家休息更好。”

    皮克里修没再劝诫。她抬起帽檐,借着光仔细端详我的面孔,大概觉得我的面色如常,便继续前行。

    她领着我拐入狭窄隐蔽的小巷,日光或许没被颁布进入许可。或许这里都不能称之为小巷,只能说是无数旧损的石头堆成的隔断,隐约可见湿绿色的苔藓从石缝中透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幽苔,霉菌,还有种种不知名的古怪潮湿的气味。我心头唐突冒出一股疑问,皮克里修的穿着和身份并不符合这里的氛围和环境。这种不搭调好比这个世界的裸露的钢筋混泥土和中世纪建筑。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由得拉开了一些和皮克里修的距离。

    巷子的尽头是一扇破旧的,有钥匙孔的门。皮克里修掏出一把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雕琢有纤薄羽毛的金钥匙。她将钥匙插入门锁,顺时针转动。

    门锁和钥匙摩擦,发出刺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像是野兽的獠牙摩擦过骨头。啪嗒一声,门开了,皮克里修抓住门把往外一拉。从门缝里透出惨白色光晕。手术室或者实验室才有的led灯的亮光,完全不属于中世纪的科技,照亮了这小巷的一角。

    这是合理的吗?

    门继续打开,直至里面极致简洁,不留任何多余装饰的纯白空间彻底展现在眼前。

    这完全不对!这个时代不应当是属于火与愚昧的?这种现代科技为什么会存在于当前时空?先前在那家甜品店,也没见这种极端洁白的光,而是传统的煤油和灯罩来着?这种电力时代后的产物,为什么会存在在这里?

    皮克里修转过身看向我,嘴角的笑容夸张,此刻我终于读出了隐藏在其间的嘲弄意味。我看了眼她,又迅速转头看向巷子外。那里依旧和拐进来以前一样古老又破旧不堪。巨大的割裂感在我心头产生难以解决的疑问。我应该立刻跑路的,我也确实这么做了。然而刚抬脚准备狂奔,我就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响。声音在这种时刻完全是震慑,一种对生命和行动的威胁。我不再敢轻举妄动。

    这应该是一个杂乱无章的梦吧?要不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不合时代背景的事物。无数混乱的思绪在头脑中滑过。皮克里修的鞋跟碰到地面的声响逐渐靠近,随后冰冷坚硬的枪口抵在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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