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从柴桑出发,沿江水逆流而上,在南岸的赤壁一地与刘备军相遇。联军在此地击败瘟疫横行的曹军 ,抓了几个俘虏准备审问一番,探探曹军的军情 。
这日孙尚香在营中看望伤员,结束后准备回到大营议事,却在门口被拦下了。
“我是奉吴侯之命前来督战,你们竟敢拦我?!”她拉紧马缰,在马背上凛然问道。
“周都督有令,他和左将军有要事相议,任何人不得入内。”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她用目光扫过门口守卫的士兵,却发现了一个生面孔。
“回郡主:我家主公回军时丢了个俘虏,打听之后说是被吴军抓回去了,特意来找周都督讨要。”
“既是军务,那就更应该归我处置!”
门口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准备进去禀告一番。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帐中传来,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实话告诉你吧,我昨晚和下属庆功,喝醉了一时冲动,把他给斩了!”甘宁挥舞着手臂,摇头晃脑地叫嚷着,腰间的铃铛也一齐为主人歌唱,活脱脱一只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大狸猫。
听到又是甘宁坏了事,孙尚香赶紧下马,掀起门帘闯了进去,气势和她的红披风一样风风火火。
“甘兴霸,我才几日不在,你怎么又闯祸了?!”嘹亮的质问随着她的脚步飘然而至,与此同时,微愠的目光狠狠地扎在了话中人的身上。
甘宁被锋利的目光划得生疼,一时没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郡主,我只是一时冲动,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孙尚香并未理会他,只冷笑道:“一时冲动?那你冲动的次数有点多啊?”
见他低下头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她换了副带着怒意的严肃口吻正声道:“上次你招惹公绩,要不是子明拦着,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现在战事紧迫,你又给我惹事,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拎不清自己是谁了!”
听了这话,甘宁立刻起身不服道:“我甘宁就是这副样子!郡主要是不满意,就请军法处置!”
孙尚香气极反笑,伸手道:“子明,把我鞭子拿来!”吕蒙瞥了一眼身旁围观了这场闹剧却一言不发的刘备,为难地看了看一脸盛怒的郡主,最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主帅周瑜。
周瑜眼看气氛不妙,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郡主息怒!是在下治军不严,以后一定严加管教。”他给甘宁使了个颜色,不料对方只是偏过头“哼”了一声,似乎不怎么领情的样子。
无视甘宁的叛逆,周瑜继续向郡主求情:“不过如今战事迫在眉睫,就请郡主暂缓处置,让他戴罪立功吧?”
孙尚香放下等着鞭子的那只手,挑眉轻笑了一声。以周瑜对她的了解,这应该是默认了的意思。
于是他转向刘备,准备结束这场闹剧:“让刘将军见笑了。不过,既然木已成舟,该怎么处置,还请将军明言。”
刘备并未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走到周瑜面前行礼道:“周都督,此事还是交给吴侯处置吧?”
听了这话,孙尚香忍不住打破了刚刚缓和下来的空气,朗声道:“不用了!在军营里,我的意思就是吴侯的意思。”
“郡主要是执意如此,那我只好抗命了!我要见吴侯!”甘宁脾性暴烈,在军中自然是不服郡主管教,从前全仰仗吴主爱护,才免于军法处置。
“甘兴霸,你还认得这把剑吗?!” 孙尚香拔出佩剑,怒视道。
见甘宁一副不解的样子,她横眉冷笑道:“你忘了是不是?好,我再帮你回忆一遍。这把剑是吴侯继位之初,当着众将的面赐给我的。当时他说,只要这把剑在,就当是他在!你不是要见吴侯吗?现在你见到了,还要抗命吗?你准备抗谁的命?”
甘宁刚刚还嚣张的气焰一下被浇灭了。他垂头丧气地应道:“在下知错了,还请郡主军法处置。”
孙尚香游刃有余地用披风擦着佩剑,红色的丝绸彷佛鲜血流淌在刀光之下:“我就不处置你了。不过,你欠了别人东西,还是问问债主打算怎么处置你吧?”
周瑜立刻心领神会,对着刘备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对着周瑜和孙尚香分别行礼后,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来讨要俘虏,本是想带回去问问曹军的军情的。现在既然已经被灭了口,就请诸位还我一条破敌之策吧。”
周瑜和郡主对视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有何难?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暂留吴营,静待我军的好消息。在下保证,三日之内,一定还将军一条破敌之策!”
刘备眯着眼环视了一番吴军的中军大帐,无奈道:“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尚香终于收起了剑,命吕蒙替客人安排住处。在帐外目送对方离去后,她疑惑地看向周瑜:“公瑾兄,不是我看不起你,只是三日之内想出破敌之计,恐怕来不及吧?”
周瑜轻笑了一声,解下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披风,“只要时机到了,不愁没有良策。倒是这个刘玄德,向我们讨要俘虏是假,来刺探军情倒是真。不过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个够。”
他走进帐中,将披风扔到榻上,拿起桌上的箫,随着心中的节奏转动着着,深不可测的目光投向在昏黄灯光下闪耀着的碧玉:“让他见识一下我军的实力,免得日后夜长梦多,惹出什么麻烦来。”
那碧玉闪烁了几下,终于是染上了笑意:“还是公瑾兄想得周全。”
接下来的三日里,周瑜如常操练军队,每当刘备问起御敌之策时,他便请郡主和吕蒙带对方去巡营。到了第三日,他主动邀请刘备同诸将一起,到江边山林里狩猎。
此时已是十二月,入冬以来,天气日渐寒冷,本就冷清的山林中更没什么动物可猎。此行名为狩猎,实际上是他和郡主借此之名,将众将召集起来,来到江边探查敌情。
他们来到江边已有半个时辰,却仍然一无所获。刘备忍不住揶揄道:“周都督请大家来狩猎,可这么长时间了,在下一个猎物没见到啊?”
“刘将军稍安勿躁,我们的猎物就在眼前啊!”周瑜笑着指了指前方,山崖下传来若隐若现的水流声,滚滚江水奔腾而过,在清晨的空气中荡起阵阵水雾,正飘在众人眼前。
倏然间,一阵寒风吹过,与此同时,空中传来几声鸟鸣。孙尚香抬头一看,原来是冬季从北方迁徙而来的大雁。她如山风一般呼啸而过,顷刻间行至江边。等众人赶至,她早已拾起射落的大雁,指着山下排列整齐的曹军战船,笑道:“刘将军请看,这就是我们今日的猎物!”
那只大雁被她紧紧抓住,挣扎了几下,终究是无计可施,断气后无力地滑过箭矢,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下,留下一抹鲜红的绸缎漂荡在江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