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事不过三，越轨的行为，小鸟已经做了两次。

    一次，是亲密地称呼夏油杰，他的名字；一次，是妄自揣测他的心思。

    小鸟觉得自己变得贪心了起来，她不该这样僭越。

    得到的偏爱越多，她的内心深处，也开始变得矛盾。

    小鸟的心情久久没有平复，尽管穿着层层的衣裳，她仍然能感觉到手肘那处，被夏油杰触碰过的地方，隐隐传来的热度。

    她想要回头看看，但是她没有。

    小鸟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特殊的体质，也能做一些好的事情。

    这片刻的宁静，至少是她的报答。

    小鸟带着数量众多的咒灵们，在雪里走得缓慢。

    神明大人，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在时光的长河里流逝着。

    小鸟老早就发现了夏油杰身上的不正常。他似乎不需要睡眠，他的精神也不受任何的影响，更别说他的容貌了。

    那双修长的狐狸眼里，熠熠的光彩，永远都是这么漂亮动人。

    他的眼睛，除了这生理性的光泽，从不曾流露出任何的情感，更没有情感的波动。

    这就导致了，他看谁，都是这样。

    小鸟突然想到，要是她也和盘星教的信众们一起匍匐跪拜在他的脚边，他会把目光，看向她吗？

    就算是看向她了，那也会是她的错觉吧。

    这些只是小鸟目前了解到的，关于神明大人夏油杰的，一些更为隐秘的个人信息。

    还有，他可以不吃任何的东西。

    品茶只是他的乐趣，夏油杰是这样对小鸟说的。

    小鸟在内心反过来推断，在小正月那天，他陪她吃红豆粥和汤圆，是不是也因为好玩？

    思绪飘得更远，小鸟在心里想着，夏油杰处在这样的高位，是否会感到孤独呢？他有没有尝试过，让普通的人，走进他的内心？

    跟在小鸟身后的咒灵们，一直在如火如荼地讨论着。而小鸟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到它们用不同的声音，组合成了词汇，传达给小鸟——

    “动心，心动，有何不同。”

    小鸟愣住了脚步，兜兜转转，它们怎么还在讨论着这个问题。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小鸟觉得有些窘迫，耳朵又开始发热了。不想再继续深入构想这个话题，她只好用以往常用的话术来搪塞过去。

    和以往接触过的咒灵们不太一样的是，夏油杰的咒灵们，似乎更通情达理。

    简单总结就是，它们，更有“人”味。

    这也是小鸟敢单独领着它们漫步的原因。

    只不过，她随口搪塞，咒灵们怎么又炸开了锅？

    各式各样的想法和心声，咒灵们表达得并不完整，但是却一直冒出来。这让心情本就没有平静好的小鸟，顿时感觉焦躁。

    这是他礼佛的原因吗？为的是在这些纷扰中获得宁静。

    丑宝发现了小鸟的蹙眉，立刻“咿呀”着呵斥其它咒灵们，不就是因为被小鸟叫了一句“小孩子”嘛，至于这么兴奋吗？！

    在小鸟之前，杰有的时候也会叫它们“好孩子”呀。

    这一点都不稀奇，丑宝在给咒灵们心通。但是，它这个小咒灵，不止体积小，说话的份量在众多咒灵们心中也小。

    夏油杰在，它们根本就不听丑宝的。更何况现在，它们的主人夏油杰，没有在它们的身边。

    小鸟叹了口气，松开了眉头。

    “从现在开始，谁能不发出一点儿的声音，我就……”

    回想起之前的经历，一般这种时候，小鸟都会接着说，谁能不发出一点儿的声音，她就赏它们一咒灵一巴掌，能忍到最后不发出声音的，赏两巴掌。

    加茂宪伦养的咒灵，属性都有点扭曲。小鸟越是这样冷言冷语对待它们，它们就越对她唯命是从。

    随着自己渐渐长大，小鸟也懂得了如何和咒灵们共处，必要时候，她更是能直接拿捏它们。

    这神明大人的咒灵们……

    “如何？”、“如何？”、“如何？”……

    一瞬间，千万个“如何”回荡在小鸟的心海中。

    但是，在看到小鸟黑着脸沉默不说话之后，它们立马就收起来自己的声音。

    这个表情，它们再熟悉不过了。

    有的时候它们闹腾得厉害，夏油杰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时候，一直站在小鸟肩膀上的虹龙，飞到了小鸟的面前。

    眼瞅着虹龙又嘟起了它的龙嘴，小鸟抬手，用自己的手掌牢牢握住了它的龙嘴。

    咒灵们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虹龙那“扑腾、扑腾”，却无法挣脱的翅膀上。

    顷刻间，咒灵们大气不敢喘。就连丑宝，都变得瞠目结舌。

    这哪里还是它们印象中，那个柔弱的小鸟？

    ·

    夏油杰一直目送着被咒灵簇拥着的小鸟，一直到跟在最后的裂口女的身影，也消失在转角。

    他转身，漠然的神情又出现在了脸上。

    漫步在冬日的阳光中，夏油杰一时间竟不知用何词汇形容此时的心情。

    庙的绿瓦红墙，顶着尚未融化的积雪，这和他看过的冬日的景象，没有差别。

    但是，咒灵们那些嘈杂的纷扰声，短暂地消失了。

    拜小鸟所赐，夏油杰他竟然有些不习惯。

    刚才咒灵们在讨论的问题，他其实听到了。连同小鸟那略带淘气的、俏皮的那句反问——“就不可以，是同时动心吗？”

    夏油杰才没有动心，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动心。

    他的种种行为，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种下的因罢了。

    往回走着，夏油杰发现了小鸟来时，印在雪中的脚印。

    等春末夏初，她走在庙中唯一的那棵蓝花楹下，画面一定美极。

    夏油杰低头看着小鸟的脚印，他隐约听见了，小鸟似乎在叫他。

    “杰，到这里来。”

    蓝花楹在风中摇曳，它们飘落到了小鸟的发丝和她的身边，夏油杰一抬眸，便陷入了小鸟的笑颜中，“杰，到这里来。到我的身边。”

    他们会划着小船，飘荡在一望无际的荷花池中，从闲暇的午后，一直划到日落西山。

    他们还会一起下棋，如果小鸟愿意学的话，她一定会学得飞快。

    轻轻叹了口气，夏油杰发出了一声轻笑，好像他将小鸟的军，小鸟那不甘认输的表情，生动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高处不胜寒，他居然也会在白日做梦。

    小鸟几乎把夏油杰体内的咒灵都给领走，只留下两只安静的，不怎么爱凑热闹的咒灵。

    原本，夏油杰是打算拿扫帚扫扫雪的，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于是，他没有停下脚步，在回廊里穿梭，等着在庙中的某处，和小鸟的“偶遇”。